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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刘七乐 > 第十一章 人为

不知道下了多少天的雨,忘记了那半个多月的雨中途到底有没有停过,总之这雨下得很大、时间很长就是了。

这天傍晚,街尾一户人家的男人正洗着澡,墙突然开始坍塌,男人狼狈地逃出屋外,回头看时,发现身后所有的房子正像多骨诺米牌那样一间间垮下。

土砖墙瞬间倾倒的粉尘是再大的雨水也压不过的,瓦片的哗啦声也是人的惊呼声所掩盖不了的。

加兰的房子所处的位置地势稍微高些,河里蔓延出的水还不算得很满,就已经造成此等状举,实在是了不起。据住在街上的90多岁的老人说,小镇百年内从未有过这样大的灾难,怕是犯了河神了!

加兰的房子离倒塌的最后一栋还间隔着十来栋,这时雨也稍小了些,他冒着雨出去查看情况。

那天不知哪个姐姐心血来潮,给梅秀扎了两个丸子头,还套上了两朵红花。看到爸爸出门,梅秀也跟着去,在坍塌的房子面前,已经有政府的维稳人员,他们拉起隔离线,喝止众人上前。

加兰想看得再仔细一点,他想确定自己的房子到底安不安全,今夜还能不能住人……好多人啊,比赶集的人还多,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焦急,都想凑前去……再凑前去……

忽然梅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她的同学谢华娟,谢华娟指指她的头,两个人都不由地笑了。

忽然,房子又跨了一声,发出沉闷的土砖墙落地的声音,瓦片“唰啦啦”的发出老屋最后的呻吟,众人发出“噢!噢!又倒了!倒了!”的喊声,一个穿着深色衬衣的人张开手,神色姿态像一只巨大的凶狠的老鹰,好像他生来就是在等这一天,这一刻,他口里不住地喊着:“后退!快后退!”

加兰这时拉起梅秀的手,两个人一齐随着众人后退了几步。

一下子流离失所的人们悲痛的表情实在是无法形容,索性梅秀也体会不到这种感受,她急切要拽着爸爸回家,给姐姐们看看:爸爸拉着我的手咧!

在离家还有四五米远时,身后的爸爸忽然放开了梅秀的手……她的计划落空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受,就是当一件事情发生时,你心里清晰的知道,这件事你会永远记得……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

那一刻,梅秀心里就是这种感觉,包括手心里来自那个大手掌的余温。

回到家,梅秀看到“眼镜”正蹲在一台磨镜片的机器旁边,他看到加兰进来,站起来扇着自己脸说:“完了!完了!我只来得及搬这台机器……一切都完了!”

梅秀和姐姐们看到这番景象,再也忍不住,纷纷抹起泪来。

金玉拿着一个蛇皮袋,手忙脚乱地将家里的现金、存折和户口本统统一股脑儿装进去----万一今天晚上房塌了呢?

全家人不敢上楼。加兰和金玉度过了惴惴不安的一个夜晚,孩子们是没有感觉的,她们只觉得新奇有趣,可能稍大一些的姐姐感受会有所不同,比如梅玲----她继承了加兰的那一张愁苦的黑脸,使得她在即使没有任何情绪的时候,光靠那张脸,也带给人以哀苦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眼镜”把一对儿女送去市区他姐姐那儿,机器也搬走了,从此,梅秀他们一家,再也没有见到过“眼镜”,也再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让小镇人们感到欣慰的是,尽管倒塌了几百间房子,却因房子是由地势低处逐渐向高处倒塌的,所以并无一人被掩埋或因此受外伤,两天后市电视台来采访如是说。

电视台来采访的那天,摄影机将正在门口剥蒜的金玉也给录进去了,大家发现她的模样甚是滑稽可笑,于是全家欢乐地看了几天电视台新闻。

雨停后,家家户户都去挖各自家的“宝贝”,常常有人挖出一口锅,回头再挖几个碟子时,身后的锅给人家拿走了。

还有人挖到别人的钱包----谁挖到就是谁的。

还有人挖到自家的冰箱,不过已经报废了。

……

那些日子,那片区域,到处都是“寻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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