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可曾开口?”李昱皱了皱眉,追问道。
“没。”鼠摇了摇头,“在押解我们过来的路上,鼠听士卒议论,李府除你我外,其余人等,皆已遇害,他们都说是你色欲攻心,贪图大夫人美貌,才犯下大错,还说我是帮凶。”
“你之所见,是否告知那班若?”
“那些士卒将我叫醒后,就直接把我扣押,我看现场情况不对,就大声喊冤,说出我之所见。”鼠摇了摇头,“可是那班若,根本就不理会,全程黑脸,显然不信。”
“这班若真不是东西,老爷健在时,他见到我等,虽不是笑脸相迎,但也会颔首示意,现在,居然就像不认识我们一样。”鼠继续狠狠道。
李昱点点头,没做计较,以班若那刚直不阿的性格,肯定不会听信鼠的一面之词,这种表现也算正常,不过现在,至少能确定一点,事情并非原身所为,让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根据现在的情况看,这是明显的栽赃陷害,但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在这个世界,也没有dna验证之类的,可谓是人赃俱获,而且原主好色之徒的名声,整个灌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果那凶手精心布置,瞒过了班若,那要翻案就难了!
现在一定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找出一些线索才行,那凶手明显不是临时起意,如果找到其动机,是不是就有了方向?
“昭王五十六年,大哥迎娶田慧儿。”
李昱心中一动,翻身起来蹲在地上,扯过一根干草,在满是灰尘的地面,写下田慧儿三个字。
“田慧儿?灌县第一美人?难道她就是关键?”
“不对,如果对方是图谋大嫂的美色,那么必定将大嫂俘走,而不会也将其杀害!”
“难道是针对我?”李昱想了想,拂袖擦去田慧儿三字,将其排除。
“虽然我名声不好,但是也没有做什么恶毒之事,帮府中侍女传道受业,那是正常行为,没人能说不是,而且侍女们都乐而为之。”
“难道是城东的小娥?城西的雩?渔村的二丫?”
李昱又在地上写下“娥、雩、二丫”。
“也不对,我和她们都是真情实意,虽然她们父母曾到府上闹腾,但母亲已经许诺,待我娶妻后,就将她们纳为妾室,她们父母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报复,而且她们也完全没能力犯下这样的恶行。”
“或者是大哥的仇家?”
李昱眉头紧皱,口中喃喃自语,但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鼠在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地上陌生的文字,若有所思,开口道:“在蜀郡,以老爷的声望,谁会与李家结仇,会不会是其他原因?”
父亲的声望……父亲的声望……
李昱心中一动,思索一阵,凭着脑中的一些记忆,结合灌城说书人所讲述的故事,再次写下几行字:
李冰;
昭王29年入蜀;
昭王51年郡守;
昭王56年战死;
脑中再次对照梳理后,开口对鼠说道:
“昭王二十九年,蜀地恶龙都江肆虐,秦昭王求助于圣地稷下学宫,父亲作为稷下先生,毅然入秦,单人支笔,困恶龙于岷水二十余载,未让恶龙踏出岷水一步;”
“昭王五十一年,父亲任郡守,蜀地子民欢声如雷,众望所归;”
“昭王五十六年,父亲晋升大儒,再战恶龙都江于岷水,恶龙临死献祭自身血肉真灵,换来洪水滔天,企图淹没蜀地,危机之下,父亲崩碎文宫,换来伟力,堪比亚圣,持刀笔‘惊风’,一笔划过,玉垒山断,洪水分流,再次出笔,画石成堤,筑堤成堰,祸患消除,然父亲因此力竭而亡,全郡共哀,自此李府声望,无人能及。”
“我说得可对?”李昱看着鼠,慎重地说道。
“没错,老爷与恶龙都江最后一战时,若非为避免蜀地百姓受灾,完全可以安然离开,但老爷仁厚,自爆文宫抵御洪水,筑堤成堰,将水患化为蜀地养分,最终力竭而亡,蜀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敬!”
鼠一脸骄傲,“老爷在咱们蜀地百姓眼中,可是比秦王地位还高的存在!”
“完了,不会真的如我所想吧?”
听到鼠的证实,李昱的脑海中仿佛被惊雷炸响,本来调整好的心态,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瘫坐在地,无数线索如同星辰般在他脑海中交相辉映,逐渐编织成一幅清晰的画卷。
八月,大哥李兆,晋升四品武夫。
九月,现任郡守张远,到李府拜访,说收到圣地稷下学宫的信函,邀请李府上下迁回学宫,李府两子,皆可免试入学,询问母亲何时搬迁,却遭母亲拒绝。
还记得当日母亲的回答是:“吾家大郎已弃文从武,二郎顽劣不堪,就不给学宫添麻烦了,且夫君战死岷江,老妇打算就在灌城过此残身,守着夫君,就麻烦郡守,替老妇回绝了吧!”
郡守张远离开时,脸色有些异常。
现在蜀郡,百姓对父亲的崇敬,已经达到了盲目的程度,不识现郡守,不尊秦王。
大哥李兆,又以弱冠之龄,晋升四品武夫,有生之年,七品有望。
到时候以李家的声望,只要振臂一呼,独立成国不无可能,而蜀郡,是大秦最重要的粮仓,这如何能被秦王所容忍。
若直接灭了李家,别说百姓不能答应,圣地稷下学宫,也必将派人追查到底。
但若是李家二郎,色欲攻心,谋害李府上下。
郡署在百姓面前,公开审理,公开宣判,百姓得知“真相”,只会唏嘘不已,还会觉得父亲教子无方,虎父犬子,对李家的名声,也是一种打击。
而明日,自己和鼠,就将被带离灌城,前往郡城,接受公开审判。
想通了关键所在,李昱不由得有些颓然,开口说道:“这下可麻烦了,我们的对手远比想象中的强大,必定弥补了所有漏洞,班若想要查出真相的希望太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