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之断,李府血案,皆因家父名望所累。”
李昱见荀况信心十足,心中权衡利弊,最终决定坦诚以对,“家父在蜀郡,威望太盛,蜀郡百姓,不敬郡守,不尊秦王,且家兄天赋非凡,弱冠之年,晋升武夫四品。”
李昱一顿,视线扫过台下百姓,接着说道:“若有一日,家兄晋升七品甚至八品,振臂一呼,意欲在蜀地,立国称王,尔等是愿共襄盛举,还是誓死相抗?”
台下哗然,但无人开口回应,就算大家心中再怎么支持,此刻大庭广众之下,如有回应,那就等同造反了!
然而,没有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
李昱也没有期望大家回答,接着开口推断:“蜀郡乃大秦粮仓,此等情况,如何能被秦王所容忍!”
“然,要灭我李家,你们不会答应,稷下学宫也不会答应,因此,我推测,李府血案,乃秦王之意,郡守之谋,而班若,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李昱一口气说完,感觉畅快淋漓,仿佛心中的压抑,都得到了释放,连自己的文宫,都变得更加璀璨。
他与鼠之前通过分析,怀疑李府血案乃郡守谋划,但没有任何证据,本想在合适的时候,用洞察他人的能力,看看郡守的秘密,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郡守张远通过五品律者能力影响他心神时,就已经坐实了事情乃他所为。
“天啦,居然是这样!”
“怎么会是郡守?他不是一直在帮二郎吗?”
“太可恶了,还以为他是好人,要不是二郎凝聚文宫自证清白,又得荀君相助,就让他奸计得逞了!”
“我刚刚还以为是班若,没想到啊。”
“这下麻烦大了,蜀郡要乱了!”
“干脆反了他的!”
……
李昱话音刚落,下方即喧嚣之极,一些人神色畏惧,一些目光恍然,一些人义愤填膺,也有极少数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偷偷往外挤去,试图离开此地将此消息传达出去。
郡守张远脸色苍白,死死地盯着李昱,目光中带有一丝疑惑,也有一丝解脱。
班若则是看着张远,眼中充满了血丝。
姜裕孙奇等人,也都神色复杂,他们清楚,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不管李昱的推断,是否为事实的真相,蜀郡,都不会再平静了。
“要不班若县丞你来说说,我们之间,谁的推断,更为接近事实真相呢?”
数息之后,李昱转过头来,看着角落的班若,一脸玩味地问道。
“哎,可怜我班若,被人吹嘘几句,就真当自己是断案奇才,被人愚弄而不自知,一世英名,今日毁于一旦啊,张远老贼害我!”班若仰天长叹,一头向边上用来固定高台的木桩撞去。
他乃三品文修,体魄只相当于二品初期的武夫,这一下如果撞实了,必定头破血流,血溅当场。
“何必急着送死,待弄清事实真相再议!”荀况衣袖轻轻一挥,班若的动作戛然而止。
“班若县丞你只是被奸人蒙蔽,何必如此,难道你不想知道事实的真相?”李昱也朝着班若拱了拱手,劝说道。
“你不怪我?”班若恢复了行动能力,闻得此言,转身面向李昱开口问道。
“怪你又有何用,你也是尽职而已,不过也确实有失察之责,这样,待此间事了,答应我一个条件,将功补过,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李昱笑了笑回答道,他知道以班若这刚烈的性格,要是直接完全不去追究,班若自己都不会答应。
“好!我答应了,但是不能有违法理。”班若点点头,他只是性格刚烈,可不是蠢,而且如果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也不甘心。
荀况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头对张远说道:“张远郡守,要不你来详细说说,看看我这新收的弟子推断是否正确,相信你不会拒绝对吧?”
郡守张远此刻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
他能够拒绝吗?看看现在仍然跪在地上的一脸忏悔的两名刺客就知道了,现在没有多一个仁字落在自己的头上,并不是荀况办不到,而是不屑为之。
但自己真如实回答,供出幕后之人,那死的可就不只是他一人了,整个家族都得遭殃。
面对荀况的询问,无数念头闪过的张远,唯有保持恭敬。
“宫主吩咐,学生自当遵从,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远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坦白交代,但是他已经决定,隐瞒此事乃秦王指使,就说是因自己嫉妒李冰,才策划了此案。
“如此甚好!徒儿,询问的事,就交给你了。”
荀况点了点头,往一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君子养心,莫善于诚。”
紧接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诚字,瞬间出现在张远的身前,如同烈火融化冰块般,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张远自行激发的护体文气,融入了他的身体。
张远神色愈发黯淡,他知道,这下连说谎的机会都没有了。
“赶快交待吧!”
“什么东西,老夫瞎了眼,方才还以为你是好人!”
“我呸!”
“道貌岸然的家伙!”
“二郎,快让他交代清楚!”
……
李昱慢慢地走到郡守张远身前,正欲开口时,却感觉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口,他侧身一看,只见姜裕眼色复杂,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昱明白姜裕的意思,必定是让他点到为止,留下一个台阶,不要再次牵涉到秦王,避免蜀郡大乱。
他也清楚,现在并不是和秦王撕破脸皮的最佳时机,按照他与鼠,也就是现在的李斯之间的商议,最好是先暗中行事,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后,再一举击破。
至于姜裕,昨日他在李斯处也有所了解,属于是父亲的死忠,如果要独立成国,姜裕是第一个需要拉拢的对象。
可是,方才他推断的时候已经挑明,李府血案是因秦王对李家的忌惮而造成,现在又避开不谈,就相当于掩耳盗铃,根本争取不到多少时间,意义不大。
况且,之前和李斯的商议,争取稷下学宫的支持,是要等到自立为王之后,而现在,自己和李斯成了荀况的弟子,有师尊作为后盾,高端战力根本不惧,就算有危险,自己和李斯,在师尊的保护下,也能安然无恙,整个局面,已经比计划中,要好了很多。
现在直接指控秦王,虽然比较仓促,但是同样也可以打秦王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