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和新的同行者坐在同一个驾驶室已经一个小时了。福尔不断吸着鼻子，同时时不时用手捏鼻子。
即便再怎么迟钝的食人魔也能理解这动作的意思。
食人魔不停的闻自己的体味，最后还闻了下自己的口气，一脸恶心地说：“没想到这么糟……”
“嗯……”
“你叫什么？”
“福……福尔……”
“还在怕我？”
“啊……”
食人魔双手放在脑袋后面靠在座椅上，双腿伸直，想了一会，用戏弄的腔调回答：“我叫骨咀嚼，接下来的旅途请多多关照啦！”
福尔没想到这位名为【骨咀嚼】的食人魔还挺有礼貌的，他现在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但是不知道红线在哪。
于是询问：“北方具体怎么走，你清楚吗？”
“不。”
“……”
骨咀嚼反问：“你不是有【太阳城】的地图吗？”
福尔一手操作方向盘一手在车载平板上滑动，说：“【太阳城】没有这边最新的地图。”
“无敌的【太阳城】居然还有这么个缺陷。”
“无敌的【太阳城】？”
“我们……啊……也就是你们称之为【食人魔】的我们一直想摧毁太阳城。不过【妈妈】一直告诫我们不要尝试去做这件事。”
福尔这下子脑袋里面的疑问更多了，他决定挑选一个问题试试：“我有很多疑问，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高兴……”
“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反正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事，就算告诉你【妈妈】所在的位置我们都不怕。”
“啊……不……我对那种充满挑战的问题没兴趣。”
骨咀嚼坏笑着说：“挺机灵的。”
福尔瞟了一眼，看着它锋利的牙齿，问：“你是不是打算在我问出不该问的时候把我杀了？”
骨咀嚼叹了一口气说：“你还再想这个吗，我都说过我不会了，到目的地之前我都需要你开车。”
福尔心想难不成到了目的地自己就完蛋了：“我之前听说过食……唔……”
“我不介意，毕竟在你们眼里我们就是这样。”
突然车颤动了一下，骨咀嚼很得意地说：“别这么害怕，食人魔都有自己的习惯，我能不选人就不选人。”
“我之前在的一个地方也有一个食人魔，它被人类养大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其他食人魔保护着那个城市。”
“我没听说过，可能不是我【妈妈】的孩子吧。”
福尔回想起上次听到这种【妈妈】的称呼还是在那个人工智能的口中，于是问：“说到妈妈，这个到底是生儿育女的妈妈还是说只是一种职位称呼？”
“就是生孩子的妈妈。我们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妈妈，妈妈是我们延续的核心。”
“你们每个地方的都是一个妈妈生育新的食人魔？”
“不然我们从地里面长出来吗。”
骨咀嚼突然一个坏笑，询问道：“福尔，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是男还是女？”
福尔稍微瞟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的骨咀嚼，心想你既然问这个问题，而你看起来应该不是男的，那回答自然是反的，于是回答：“男的吧？”
“错了。”
“我只是以为你故意问这种问题，所以答案是反着来的。”
“那也错了。”
“……”
“看来你脑袋宕机了？”
“做了手术？”
福尔想起太阳城确实有因为生病或者受伤做了切除手术的人，但是食人魔也有这种技术吗，不会感染吗，那就是说他天生就这样？
“当然不是，我天生就这样。”
留着发愣的福尔，骨咀嚼看了一眼车厢里面的生活区，问：“你这里能洗澡吗？”
脑袋转回来的福尔回答：“不能。如果你要洗澡我们需要找没有污染的水源。”
“那你还需要忍受我很久。”
即便这么久了福尔还是无法习惯骨咀嚼的体味，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便询问：“食人魔袭击人类的原因只是为了觅食吗？”
“是仇恨，饱肚子只是顺带的事。”
“为什么？”
“你们教科书上怎么说我们的？”
“实际上我小时候用的教科书里面并没有关于食人魔的描述，我所知道的都是别人的话语中知道的。”
“看来你们的【太阳城】确实聪明。”
“为什么又要提到【太阳城】，【太阳城】对你们做过什么事吗？”
骨咀嚼看着车顶，沉默片刻后，问：“你相信【太阳城】吗？”
这个问题福尔一直在询问自己，他只能回答现在的看法……
“不太相信，但是又需要借助【太阳城】。”
“没有被骗啊。”
“骗？”
“人类的战争你知道多少？”
“最开始是为了资源发生战争，后来武器变成了生物武器，打到后面有一些人不想打了就成立了太阳城，然后完成了拥有无限能量的【太阳】……”福尔顿了一下，他想起了其他的几个城市，继续说：“不过应该是同时完成了好几个城市的人工智能。”
“能知道这几个人工智能是同时完成就比百分之九十的人知道的多了。”
“你知道多少，我看你……相貌看起来也不大……”
“哈哈，你这句话我可就喜欢了。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多和你们打交道，这样我还能用自己【年轻】的外表骗骗小伙子。”
“嗯？”
福尔突然眉头一皱，心想听说过食人魔能活很久，但是没听说过不会长大……
骨咀嚼笑着说：“我战争之前就出生了，说到这就给你聊聊到底我们是什么吧。”
“是什么……”
“你一定在想，食人魔不就是食人魔吗。那你想过我们【食人魔】是怎么诞生的吗，明明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除了你之前说的那个之外就没在自己生活的城市看到过类似的人类。”
“我知道食人魔是被生物武器感染变异的人类……”
福尔突然的停顿反而让骨咀嚼很开心，他提醒道：“我战争之前就出生了哦。”
福尔的表情开始扭曲，以至于车的方向有点偏移，在骨咀嚼的提醒下，他才降低车速的同时回正方向。
“战争之前……明显也不是人类能短时间进化出来，改造？”
福尔想到了【血腥】他们这样的改造人，难道【食人魔】也是改造人？
“答对了，就是改造，我就是最早的改造成果之一。”
骨咀嚼从自己的包包里面取出一块肉干并且补充说明这个只是普通野兽的肉，他看着手上的肉干继续说：“名为【超人计划】。当年人类为了战争准备了三种肉体改造方案，一个是，寿命短，可靠程度高，无法生育的系列；一个是，寿命长，可靠性低，生育能力不确定，需要挑选，智力情况不确定的系列；最后一种是结合了前面两种的研发资料做出来的寿命长，可靠程度高，可生育，智商高，战斗力强等等优点，缺点是成功率很低。第三种我听说就一个，而且还死在了战场。”
肉干连着骨头被骨咀嚼一并吞下，继续说：“虽然我也参加了部分战争，但是我们这种【食人魔】在军方的评估中属于失败品，后来也就没有新产品诞生了。顺带一提，进入到生物武器后所有强化人项目都停止了。既然项目停止，那么作为试验品的我们本应该被销毁，但是他们打不过我们，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让福尔猜想当时他们离开军方的场景，问：“你们把军方全杀了？”
“没有，虽然我们很强，但是也不傻，没人想和坦克飞机做对，所以我们跑的很快。”
“我之前有遇到过可能是你说的第一种强化人。”
“力量债券吧，我们不少人死在了一个戴头盔的家伙的手上。”
福尔心想，戴头盔能成为特征，不会是bt吧。
“沉默寡言，绝对不会出现错误判断，冷静的如同一台机器。不过他寿命应该快到尽头了。”
福尔张了张嘴，没有彻底的开口。这点小反应立刻被骨咀嚼发现。
“你不会认识这个人吧？”
福尔不敢说谎，认为自己说实话或许还能更安全一点：“啊……应该是同一个人。之前有受他照顾完成了一项委托，然后他就离队了。”
“力量债券发生什么了？”
“要完蛋了。”
“终于……”
“你们这么讨厌他们吗？”
骨咀嚼表情变得严肃，这让福尔紧张起来，可是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气氛又得到了缓解。
“当年选择改造的人基本都是自愿的，都知道这种改造可能会死人，但是不去做必死。我好不容易撑过了手术，却被贴了一个失败品的标签。”
“仅仅只是这个原因？”
“对于我当然是，对于其他人只是不喜欢任何人类吧。”骨咀嚼伸了个懒腰，舒爽地说：“不过看起来也不需要担心了，毕竟没有人能继续制造他们了。”
福尔想了下，说：“我不确认，但是我觉得还是有东西可以制造他们。”
“你说什么！”骨咀嚼一脸的惊异，“难道是【太阳城】？”
“【太阳城】我不知道，但是我接触过一个人工智能，它似乎是力量债券真正的老大。”
骨咀嚼一脸嫌弃地说：“切……啊……算了，反正和我没关系了，随便吧……”
“为什么是北方？”
“去那边就等于与世无争了，我只想等到人类全灭绝了再出来旅行。”
“灭绝？”
“你不知道吗，人工智能终究会杀死所有的人类。”
“可是【太阳城】……”
“不要相信任何人工智能，你想想看如果人类能制造出比自己还聪明的电脑，那么电脑会干什么，肯定是先解决会干扰它运行的人类。”
“你在改造的时候知道的秘密吗？”
很快骨咀嚼补充说明：“以前的……电影……以前很多影视作品里面的事情都是人类猜想的。因为是基于人类自己编写的，所以也成功预测对一些事。”
“太阳城也能找到一些老的电影，不过好像没有怎么看到过关于人工智能的，或许是那些人工智能看起来太蠢了？”
“也许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可能的情况。”
“我会注意的……”
“你不是不完全信任【太阳城】吗，要不和我一起去北方生活。”
“……”
福尔看着逐渐消失的道路，车辆很快也自动调整到了对应地形的模式，车身的晃动也变大，他说：“我很迷茫，不清楚该去哪。”
“说给老人家我听听？”
“老人家？”
“我至少五十岁了。”
“……”
“怎么，对透露自己年龄的我还有什么顾忌吗？”
福尔想了下，可能未来也不会再和他有所交流，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能告诉他的都告诉了他。这一下就过去了几个小时，骨咀嚼在这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原来这样的事啊，你在做重塑内心的旅行啊。”
“我想知道几件事。”
“问吧。”
“你说你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可是你是改造，那怎么会是天生呢？”
“你可以理解为变成这个样子后是我生命的重生吧，我以前可是一个重犯。虽然只是偷东西却被给了个重罪，很有趣吧。当然后来我也知道是那群人先确认我的身体满足实验条件，然后才找了个理由让我能接受改造手术。接受手术就可以无罪。”
“然后你却很讨厌被称为失败品，又是因为什么。”
“我从小到大做事情都希望成功，所以我不喜欢被称为失败品，哪怕是这种狗屎的改造实验，我都要做最好的。”
“真好……”
“是吧，我心态和你完全不一样，你也希望成功，但是面对事情的时候会考虑更多失败后的事情，这些想法限制了你的发挥。我知道失败后的结局，但是我不会去考虑自己如何面对失败后的事，因为我只要成功了就不需要担心这些。”
福尔能理解这个想法，甚至自己也清楚，但是他就是会不停的陷入这个问题。
“福尔，我觉得你确实很幸运。”
“我只是觉得那些运气是【太阳城】安排好的。”
“至少我不是。”
骨咀嚼不断滑动车载平板，似乎也觉得福尔这么漫无目的的开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说：“我们去这个位置，看起来是个能过夜的地方。”
车发出提示：“目标已设定，开始导航。”
福尔也没有什么想法，既然他有建议就听他的：“你是改造出来的，为什么还有【妈妈】？”
“我们离开实验室后一直偷偷的生活。随后大家发现就算男女之间的事也不是每个都能生育，这就很麻烦了，虽然大家寿命很长，但是大家认为为了能战胜人工智能或者其他强化人就需要人数……”骨咀嚼突然笑地很尴尬，“找到【妈妈】的方式还挺野兽的，不过幸亏我身体不适合这个工作，要不然我都要参与其中。”
福尔可以猜到是什么，所以也不打算问这件事，但是他想问问别的：“我说的故事中，人工智能一直说的【妈妈】应该不是你们的【妈妈】，那你对除了你们的【妈妈】之外的有所耳闻吗？”
骨咀嚼摸着自己的红下巴，翻着眼睛思考了许久，回答：“它是人工智能，它的妈妈难道不是创造它的研究人员吗，难不成还有研究员活着吗，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去找人工智能的【妈妈】？”
“起初我没有目的，后来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创造强化人，为什么要创造人工智能，以及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得到结果了，记得写信给我。”
“啊？”
“给你一个目标。”
“好吧……”
“前面那个位置我们去看看。”
骨咀嚼指了指一片到哪都可以看到的房屋废墟，说：“我想上个厕所。”
福尔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启动了探测无人机和自动防卫火炮。
车上发出：“警戒模式。”
探测无人机送回的画面里面显示了废墟的部分区域，内部到底怎么样并不清楚。
骨咀嚼一脸惊讶地说：“已经智能化到这个程度了，那岂不是更加不可能对太阳城出手了。”
“这个只是最基本的。”
“【妈妈】也确实跟不上时代了……我先下去看看，安全了你再下来。”
见福尔要说什么，骨咀嚼补充道：“放轻松，我很强的。”
骨咀嚼拍了拍福尔的肩膀，留下自己的背包就下了车，以看似非常悠闲自得的步伐走向了废墟。
大概过了一会，骨咀嚼挥手让福尔下车。
福尔启动了面罩防止意外。他的脚刚刚站稳一个许久没有出现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
“好久不见。”
黑影坐在福尔刚刚离开的驾驶座上，正在摆弄着她无法触摸到的方向盘。
福尔只是看着她，思考者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原本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已经治好了这个毛病。
“快去吧，他在等你。”
福尔头都没回的就朝着废墟走去，面罩里面显示着周围的环境状态。
只有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走进废墟福尔一下子意识到情况不妙，在骨咀嚼背后的墙边斜靠着一个人，从着装上看是拾荒者。
拾荒者四肢健全，身上也没有被骨咀嚼的拳头打出来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
“你干的？”
“你觉得像吗？”
“不太像。”
“他还活着，不过救不了了，麻烦你了。”
“嗯？”
“帮他结束掉一切。”
福尔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拾荒者，只有从他勉强一动一动的嘴唇上可以判断出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生命力，可是福尔此刻想到的是救他。
骨咀嚼一下子就看穿了福尔的想法，说：“我建议你不要救他。你的徒弟是状态好，所以很快就没事了。这个家伙至少已经在这风干两天了，你救他只会得不偿失。”
“为什么让我来？”
“在这个世界你需要有个人踹你一脚，让你经历一些事，否则你永远只会原地打转。”
拾荒者干裂的嘴唇似乎在说什么，福尔就蹲下靠近，刚拿出水壶却发现对方的双眼彻底失去了焦点。
骨咀嚼拍了拍福尔的背说：“你要知道你不可能拯救每一个人。”
福尔在他身上翻找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可是什么都没有。
“荒野上这样离开的人还有很多。”
骨咀嚼用力扭动一旁的水龙头，长久失修的水龙头在外力的作用下瞬间粉碎，他抓了一把沙，拍掉手上的金属粉末说：“你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
福尔留下了一张逝者的照片，希望哪天遇到山姆奶奶就把这个人的信息留给她。
“这里没有别的东西了。”
骨咀嚼走到一个角落里面，挖开沙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
“鼻子闻到的？”
“这里面散发着一股他的气味，应该是他的东西。”
“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因为想让他走的安心点。”
“那么……是什么东西？”
骨咀嚼解开了包裹的带子，从里面取出一大坨零件，他又使劲闻了闻然后丢到福尔手上，说：“你看看吧，我不懂这个东西。”
福尔用手把灰尘抹去，看到上面有个铭牌，说：“生物熔炉，生产日期2206年……”
听到这个骨咀嚼转过身说：“在我之后的零件吗……”
“这是什么零件，从来没听说过。”
“生物熔炉，听起来像是个义体胃。”
福尔看着手上的零件思考片刻后，把零件放回包中带回了车上。
骨咀嚼继续在车载平板上滑动，寻找下一个目的地。
“你到底要去北方的哪里？”
“一个公交站。”
“啊？”
“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太阳城也有公交车。”
两个人在车上的畅谈丝毫没有考虑到为什么东西会被藏在那个地方，目的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