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BJ依然夏日炎炎，故宫的武英殿前排满了长队，即使是在烈日的暴晒下，排着队的游客们也都兴致勃勃，即使已经排了好几个小时。
石渠宝笈特展开幕，包括《清明上河图》、《五牛图》、《伯远帖》、《游春图》等等难得一见的国宝重器同时展览，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尤其像《清明上河图》全卷十年来首次展出。但凡有时间有条件有兴趣的人，都不愿错过这次展览。
身为志愿者的小王已经第N次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一瞥，看向不远处排着队游客们。
“是不是很帅？哎呀呀，会不会是什么明星呢？但又不像。你说我上去合个影他会不会答应？”旁边的同事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唠叨着。
“老实儿呆着吧，看在他前面的那几个小姑娘，自拍什么啊？肯定是在找角度拍他呢！”又一个同事也蹭了过来，羡慕嫉妒恨地讨论着。
她们口中的那个人，现在正站在太阳下规规矩矩地排着队。
其实要说帅不帅，小王这个两百度的近视眼还真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但只要一眼扫过去，视线一定会被黏在那人的身上，就像是有魔法一般。
那个青年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的腰脊也没多挺直，但看上去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就有股说不出的高贵矜持。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白衬衫都像是散发着光晕，衬着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他背着画筒呢，你说是不是画画的艺术生？”同事甲握着拳兴奋地猜测着。
“我都打听过了，安检那边的人说，这个男生带着的画筒说什么都不肯过安检机，说是里面的是古绢，怕有损害。”同事乙更八卦地说道。
“咦？古绢？就是古时候供书画用的绢素？”能来故宫当志愿者的都是有些古董知识的，闻言越发诧异。
“没错，他们当场拆开检查过，发现只是三卷空白的绢素。画筒单独过了一遍安检机，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因为不常见，再加上当事人这么帅，所以安检那边的人记得特别清楚。”
她们还想继续聊下去，但对面的负责人向她们投来了警告的眼神，三人立刻噤声分开。
小王旋即被负责人叫去武英殿内帮忙维持秩序。为了保护古画，殿内光线昏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王的眼前忽然一亮，那位白衬衫帅哥终于排到参观了！
小王站在入口处不远，在白衬衫帅哥经过她面前时，她几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盯着他从面前走过，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近距离看，这人并不是非常帅气，但浑身上下有种独特的气质，令人为之目眩。
小王的视线就再没离开过这人身上。
他在进殿之后的第一幅画作前就站定了。在他后面的游客愣了一下，想要提醒他往前行，却犹豫了一下，绕过了他。此后的游客就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身旁绕过。
他向前倾下腰，想要离古画们更近一些。
玻璃展柜里的灯光反射出来，映照在他清秀俊帅的脸容上，就像是古朴典雅细腻精致的瓷器。
每个走进来的游客看到他的时候，都呆愣了一下，视线逗留在他身上的时间，比看展柜里古画的时间都长。若不是特展不允许拍照，想必那些游客们肯定纷纷都把镜头对准了他。
这个人一定是喜欢书画。小王默默地想着，不过第一幅画就停留这么久，就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她也很难办啊。
不过，倒是个可以跟他说话的机会。
小王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纠结了几分钟之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声催促道：“这位先生，请您抓紧时间参观。”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加了一句道：“里面还有更好的古画。”
借着靠近的机会，小王看清了这名男子的脸容，也看清了他那双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眸中，盛满了莫名的悲哀。
“先生……”小王不禁轻唤，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打断对方的思考，心底升起了莫名的愧疚感。
年轻的男子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而是抬起了手。他像是想要伸出手来碰触那张古画，却只摸到了冰冷的玻璃。
他克制地收回了手，默默地转身向前而行，只是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绝望的气息。
小王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残忍的事情。她回到自己的值班位置，目送着那名男子继续向前。他走得很慢，每件展品看得都很仔细，但却再也没有像刚才那样驻足不前。
负责清洁玻璃的保洁大妈用抹布擦掉了第一个展柜上的指印，游客们照常依次地经过观赏。
小王一直看着那名男子越走越远，在离开她视线的那一刻，回过头来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一定是想要回来再看一眼第一幅画。
不知道为什么，小王的心里如此笃定着。
可惜展览并不允许往回行进，那名男子只能按照参观顺序离开武英殿的正殿。
小王好奇地往第一个展柜看了一眼，她的视力只能看清楚那个展柜下面的铭牌上最大的几个字。
【隋展子虔《游春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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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够吧？这么短的时间，还隔着个玻璃柜。排队再看一遍呗。反正故宫的门票都花了，特展不另外花钱。”
“不了，一眼就可以了。”
“看完就能临摹下来了吧？我要换春天的衣服啦！快点给我临摹下来啦！之前冬天的衣服明明快画好了，居然说撕就撕！”
“我想撕就撕，反正还能再画。”
画筒里的声音停滞了一下，显然被这个真正遵从本心的画师噎得没话说了。
“好生气啊……”画师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着。
“生气什么？”一向性情冷淡的画师居然直白地表现出自己很生气，画筒里的声音好奇极了。
“当年我……当年的宋徽宗也不过是在游春图的卷首题了六个字，乾隆居然直接写在画上了！还写了五十八个字！那个题字狂魔！真是气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