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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循回的篇章 > 第六章 “系带”

陶启踏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确切地说,他也不知道哪里是前哪里是后,在这样一个魔幻朦胧的空间,他完全失去了方向,陷入了恐惧和迷茫中。就在陶启快要绝望时,远处射来的一束光线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心里早已是一潭死水的陶启突然泛起了一圈感动的涟漪,不可名状,充满好奇和向往。

在光线的远处,他好像看到了几个人影,他越是想要擦亮眼睛细细地看,人影越是模糊。他看到了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有“真”“勇”几个金字,他快跑了几步,那几个字也往后挪了几步,他越是快跑,那几个字就越是离他越远越模糊。

随之他看到了一个男人模样的人面朝他走来,但是光线太刺眼,他只能看到一个不完整的轮廓。虽然只有一个轮廓,但是那个身影自带的气让他觉得特别熟悉和舒服,像是等待了许久,却又对此一无所知的神奇感觉。

信仰和理想固然让人变得坚强和执着,但是却又最容易让人变得折磨和痛苦,甚至会产生怀疑、仇恨和敌对。思念和牵挂固然让人变得软弱和多情,但是却能让人在最孤独无助、绝望放弃的时候将他从泥淖中拉起,完成一次“阶段性”的“不完全”救赎(光亮可以驱散黑暗,但是当光亮逐渐减弱,黑暗又能“卷土重来”,所以黑暗才是生命永远避无可避的主题)。

看到这一束光,陶启心里的残烛又一次被点燃,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挡在了他的前面,挡住了风霜也挡住了寒冷,带给了他温暖和惬意,使他感受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托举感和安全感,很幸福又很惶恐。

在稳住心神后,陶启开始仔细地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更确切地说,这里更像是一个混沌之地,没有天地之分,更不谈东南西北、前后左右。这里更像是一个结界,被某种力量封印在这里。这里的空间一眼看不到头,但是从这个空间外来看,这里也许只有尘埃那么大,任人摆弄;抑或大到无边无际,没有尽头。这个地方被各种流动的色彩所包裹,那些流动的物质像云、像雾、像水、像烟、像绸缎,忽近忽远,忽聚忽散,时而勾勒出百鸟朝凤、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时而交织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太平盛世,忽而又变幻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凄惨世界。在这里,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好似已经过完了一世。

陶启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林庭是自己的化身,那么秦韵和林继阳的灵也会在这样的空间内。陶启知道8,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出路,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找到秦、林之灵,也许他们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陶启并不知道他所在的地方就是——甘渊界,这是一个修炼魂灵的法场,任何下界渡劫、纾结的灵都会都到这里历经抽筋剥骨般的修行方能得道,从而跳出苦难的轮回。甘渊界共分为九层,由下至上分别为色乱滩、龙候瀑、崇吾山、泰器、大咸、白马、凫丽、梁渠和昆仑。

这是陶启初次来到这个地方,他并不清楚在这里会有什么际遇,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一步一步地摸索。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个女子从头他身后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阿毛哥,我看你半天了,原来真的是你,自从我父亲去世以后,我已经十世没见过你了,别来无恙啊!”。突然的问候让陶启毫无准备,不自主地大喊了一声“是谁!”。陶启警戒地转过头,大踏步地往后迈了一丈远。他四肢不停的抽搐,脚跟踉跄地差点摔倒。等他定过神来,才开始慢慢打量眼前这位脸上挂着感动、喜悦又委屈面容的少女。她头戴一顶黑色纱织小冠,内插一根竹簪,身穿青绿色交领布衫,外罩一袭黑色纱衣,腰间别了一件淡绿色的无事牌,他面如珠玉,剑眉星眼,英气逼人,此刻,她大大的眼睛里早已有热泪在打转,嘴角在剧烈颤抖,强忍住不哭出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莫不是......辛霖!”陶启瞪大了眼睛,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辛霖称呼自己为“阿毛哥”,他不敢相信眼前就是恩师辛旻之的独女。自从真州一别,他就独自踏上了拯救苍生的行医之路,从那之后也彻底与辛霖失去了联络。他记得最后一次去辛旻之家里吊孝的时候,辛霖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靠在父亲的灵柩旁,头上围着白麻布条,眼睛由于过度悲痛已经肿胀得不像样子。陶启祭拜完辛旻之后,上前宽慰师母的时候,辛霖跪在地上,眼神空洞,感觉就像是借着一股气强撑着才不至于瘫倒。

对于辛旻之的去世,陶启一直很自责,甚至以为如果不是自己被父亲禁足,他肯定能够帮助师父分担很多悲痛,带给师父希望和力量。在师父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不在师父身边,他难以原谅自己,无颜面对师母和年级尚小的辛霖。

突然的变故让陶启一夜之前成熟了太多太多,师父一生心系苍生、大公无私、爱人如己、医者仁心......他能想到的所有词汇都无法描述师父的伟岸形象。师父纵有千般好,对于家庭却有万分亏欠。师父医术高超,救治的病人大多都是生活艰难的底层百姓,因此,师父一生都没有太多积蓄。他的生活来源一部分靠好友接济,一部分靠给达官贵人违心看诊赚取生活必须的银两,作为一名医师,他十分骄傲;作为一位父亲和丈夫,他却极为惭愧。陶启离开灵堂的时候,悄悄在师父的灵位下面压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他虽然知道师父非常憎恶自己的这种行为,但是他知道师父会理解他。

陶启背负着巨大的愧疚和悔恨,毅然离开了这个生养了自己十七年的地方,似乎只有离真州越来越远,自己的愧疚和悔恨才会越来越少。他也希望能够通过医治更多的人,来实现自我救赎。

“辛霖,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师母还好吗?”陶启关切地问道。

“我母亲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年就不在了......”还没说完,辛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扑簌地滴落下来。

“啊!”陶启的内心犹如被揉搓在一起,让他喘不过气来。“你后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陶启稍微整理心情后,小心地问道。

“邻居的叔叔婶婶看我可怜,就时常过来照顾我,我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自己就开始到处做工,去过染坊、磨过豆腐、当过跑堂、做过针线,总之能养活自己的活我都干。后来,我在驿站做跑堂的时候,结识了一位镖师,他曾经接受过我父亲的救治,十分敬佩我父亲的为人,并且也是可怜我的遭遇,决定破例收我为徒,从此我随他五湖四海,行走江湖,也算是能够自食其力。”辛霖自始至终都很平淡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继承师父的衣钵,治病救人,拯救苍生呢。”陶启试探地问道。

“哼哼,阿毛哥,我父亲是一个好人,但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救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无法救自己。作为他的家人,我们更是每时每刻都在承受委屈和痛苦。我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再有这样的遭遇,我想能够先顾好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再去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他人。我父亲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的,而我的使命就是好好地活着,让身边的人更温暖更幸福。”说完这些话,辛霖慢慢抬起头,盯着陶启的眼睛。“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这样的自己。”

“不不不,辛霖,你不能这么想我,你更不能这么想自己。你这样说,就像用刀子在我的心脏上狠狠地扎下去!我刚刚不该说那些话,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自私,对父母,对师父,对你,我憎恶我自己。”说完,陶启深深地蹲下,把头埋在了膝盖下面,低声抽泣起来。

“阿毛哥,好了阿毛哥”辛霖轻轻拍着陶启的后背。“我们现在不是都挺好的吗,更幸运的是我们能够在甘渊界能够重逢,我们身上的结也就能慢慢解开了,虽然不知道甘渊界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能够感觉到这是和凡间有某种连接的地方。这里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站,如果能够在这里把前世的所有结化解,了无牵挂,那我们就能升出乾坤,得道成仙,从此无牵无挂、无忧无虑!”辛霖目光坚定地说道,眼睛里又恢复了光亮。

“你是说,你也是从接天门进来的吗?”陶启瞪大了眼睛看着辛霖。

“那还能是哪里!我们所有人的灵都要从接天门来到这甘渊界,历经尘世的磨难,走完前世没有走完的路,了却前世未结的债。在甘渊界之外就是尘世之中,我们有一个化身,代替我们进行修行,我们之间有一个连线,一旦完成了这一世的劫,我们之间的连线就会交融在一起,升出乾坤之外,如果逆气完全消失,我们就不会再坠入尘世,如果我们凡根未净,就又会坠入下一世的轮回。”辛霖边说边陷入沉思。

“可是,我们怎么能够知道自己的逆气是什么,尘世的化身知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怎样才能和尘世的化身取得联络,还有尘世化身的身边人到底和我们的前世有什么关系?”陶启疑惑地看向辛霖。

如果不是辛霖和他说的这些,陶启也不会有这么多疑问,人们反而是在得到的信息越多的时候,问题越多,越会迷茫。

“这个要你自己去探索,我无法帮你解答这些问题。因为我们要渡的劫并不同,我尘世的化身正经历她人生的巨大考验,就像甘渊界有九层一样,尘世也有一道一道的劫难,也人们常说的‘坎’或者‘关口’。我们和他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相连,他们能感受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也能给他们带来感知世界、了解自我的能力。我们可以单向地给予他们适当的点拨,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前提是必须得到甘渊界‘勘司’的许可,否则我们和他们都会受到一定惩罚,严重的话可能还会让双方的修行归零。”辛霖如同一个过来人一样向陶启介绍甘渊界的底层规则。

“求求你,大发慈悲,我求升心切才不得已透露一些信息给他,我知错了,再说后果也不是很严重,不要让我这些年的修行功亏一篑啊,您看在我这些年心无旁骛、苦心修行的份上轻饶我吧,我自愿降下一层作为惩罚,两层、三层、四层行了吧。要不,要不我降到第一层色乱滩好吗。”高处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哀求,不见人影,只闻人声。

“勾!”只听得一声无情的号令,原本还不停求饶的声音变为让人听后不寒而栗的怪笑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随之出现一个酷似火焰的黑色漩涡出现在了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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