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东朝阳路路口。
周嵩对前排的高四海和韩琼说:“二位在车上等着我。估计也就二十分钟吧。”
韩琼说:“当心安全。”
周嵩点了下头,推开车门走下了车子。
没过几分钟,周嵩就来到了东朝阳路西段何载之的家中。
余彬秀正坐在院中和何淑芬闲聊。
何淑芬笑着说:“周先生,又来找彬秀了?”
周嵩也笑着说:“是啊。来拿点儿东西。”
余彬秀说:“昨晚折腾了一宿,今天也没见你闲着。老周,你这是想再拿党国一块勋章啊?”
周嵩说:“哪里的话。就是一份工作。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余彬秀和何淑芬听他这样说,二人相视一笑。
周嵩又说道:“上次让你保管的那份材料还在吗?”
余彬秀点了下头,说:“你跟我来吧。”
二个人走进了余彬秀的房间,她转身不忘把房门也闭上了。
只见余彬秀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那个档案袋。她把档案袋递给了周嵩,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周嵩坐在了椅子上,笑着说:“好吧。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吧。里面装的是有关党通局实施春雷行动的人员名单。”
余彬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老周,实话实说,你是共产党的人吗?”
周嵩笑了笑,说:“也不能说是吧。就是双方有过几次合作。”
余彬秀说:“就算你不承认我也早就看出来了。通共这件事可大可小。你后面是什么计划啊?”
周嵩说:“以后党国怕是不能容我了。我会在长春再待上一些日子。和共产党还会再打上几次交道。再往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余彬秀点了下头,想了想说:“那你去忙吧。无论给谁办事也要多留几个心眼。今天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周嵩说:“好的。长春还会大乱几天,你就一直待在家里吧,安全一些。有什么麻烦了就打二三零五这个电话找我。”
余彬秀说:“知道了。你也多保重。”
周嵩笑了笑,说:“晚几天了我再来看你。”
从何宅离开后,周嵩又回到了东朝阳路东段的路口。
他让韩琼摇下了车窗玻璃,把档案袋递到了她的手中。
韩琼打开档案袋把那份名单快速地看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又把名单装了回去。
韩琼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不上车吗?”
周嵩说:“不用了。你和老高忙你们的。我自已回去一趟。”
韩琼说:“那好吧。晚上我们在中央大街南段的六安堂中药铺会合。”
周嵩说:“好的。管饭吗?”
韩琼说:“没问题。不过不管饱啊。”
周嵩说:“也行。但愿老宋没你这么小气。”
韩琼说:“赶紧去吧。小心娶媳妇的钱跟人跑了。”
周嵩无奈地向她哼了一声。
余彬秀数年后定居于美国南卡罗来纳州,并与新闻行业的叶新梅有过几次会面。
韩琼于一九八八年病逝于长春。
据历史记载,郑洞国是解放战争中国民党方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向解放军投降的兵团级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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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后。
民国三十八年(一九四九年)三月十一日。
吉林市某处民宅中。
晚九点多。
程克仁正在秘密部署春雷行动最后阶段的具体行动内容。
程克仁对闫亮说:“小闫,你的小组要和密杀小组紧密配合,对邹大鹏的暗杀行动定在后天下午二点至六点之间,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目标。”
闫亮说:“明白了,主任。我们发过誓的,不成功便成仁。”
程克仁说:“行动前武器要多检查几次。一定把意外情况降到最低。”
闫亮说:“我记下了。”
程克仁又对罗志邦说:“你的二个小组任务难度应该是最小的。长春到哈尔滨这段铁路解放军的警戒程度不会太高。关键是必须准确掌握夜里火车的运行时间表。”
罗志邦说:“我明白。长春火车站有咱们的潜伏人员。出不了问题。”
程克仁点了下头,想了一下,说:“让火车出轨后你的人就尽快撤离吧。不要和解放军发生过多的战斗。去留问题让他们自已决定。”
罗志邦说:“知道了,主任。”
程克仁又对杨晋说:“你的三个小组和我一块儿行动。护国军马司令那边准备妥当了吗?”
杨晋说:“妥当了。不过我对马司令的队伍作战实力不是太放心。毕竟他们只有一百五六十人。驻守丰满发电厂的解放军也有一个连呢。”
程克仁说:“我估计问题不大。马司令的队伍武器要远好于解放军的部队。而且咱们是突然袭击。那二门民三一式迫击炮没有故障吧?”
杨晋说:“可以正常使用。炮弹约有三十发。”
程克仁说:“你明天一大早再去马司令的驻地看一看。把这二门炮和弹药情况再检查一下。通知他们后天的具体行动时间。”
杨晋说:“好的。”
程克仁又说:“让你准备的三百公斤炸药好了吗?”
杨晋说:“好了。真的需要这么多炸药吗?”
程克仁说:“破坏发电厂大概需要五十公斤。另外那二百五十公斤是给炸毁水坝准备的。最后要不要炸毁水坝,由我到时再做决定吧。”
杨晋说:“明白了。”
程克仁最后说道:“你们分头去准备吧。过了后天这个联络点就废了。能活下来的直接和总部联系吧。”
三个组长分别点了下头,脸上都是悲肃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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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日。
下午。
中共长春特别市公安局审讯室内。
原党通局特务何亮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
何亮因为滞留在天津被中共反特人员抓获,身份暴露后于近日刚被押解到长春。
被任命为长春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的周嵩负责突审特务何亮。
这次谈话估计不会有任何愉快的感觉,审讯人和被审讯者哪一方都很难成为赢家。
周嵩开门见山地说:“何秘书,把你知道的关于春雷行动的所有内容和行动细节都说出来吧。你之前也帮过我们。只要表现的好,也就是一、二年的时间就可以从监狱出来了。”
何亮闻言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说道:“时间太久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周嵩说:“你这次的态度和上次相比,变化有点儿大啊。”
何亮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周处长,可以告诉我你们这段时间抓住了多少名春雷行动的国民党人员吗?”
周嵩想了一下,说:“十六个。还不到名单上的一半。也只抓住了二个小组长。交代不出重要情报。”
何亮似乎是得意地笑了几声,说道:“周嵩,枉你自作聪明,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吗?”
周嵩说:“想明白什么?”
何亮说:“上次我给你的名单只是程主任抛给你的一个鱼饵。你虽然十分狡猾,不过我们也识破了你地下党奸细的身份。如果不是60军突然投共,长春局势大变,恐怕你现在早就没了性命了。”
周嵩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老程说到底还是有几下子啊。有点儿小瞧他了。”
何亮只是冷声哼了一下。
周嵩又说道:“现在你已经是阶下囚了。徐州地区国民党的精锐也已损失殆尽了。不知道你这么固执为了什么?”
何亮说:“如果不是白崇禧把张淦、宋希濂二个兵团死死地扣住,徐蚌会战怎么可能成了一场败仗!”
周嵩说:“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当真不肯交代?”
何亮说:“我宁愿一死,也决不背叛党国和程主任!”
周嵩说:“你有种!不过意义何在?”
何亮笑了笑,说道:“我可以用程主任以前讲过的一句话来回答你,‘在失败中坚持,未尝不也是一种态度’。”
周嵩沉默了片刻,说道:“何秘书,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拒不合作,很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
何亮想了想,说:“我没什么要申辩的。”
周嵩无奈地说:“我再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想吧。”
随后他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几分钟后周嵩来到了副局长高四海的办公室。
高四海吩咐周嵩坐下,说道:“老周,怎么样了?”
周嵩叹了口气,说:“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作死硬分子。妈的!一个字也不肯交代!”
高四海笑了笑,说:“不用心急。就算他最后不交代问题也不大。我们的一个同志辛二勇已经混进了敌人的组织。”
周嵩点了下头,说:“老高,防范工作到位了吗?”
高四海说:“基本到位了。市委书记朱光同志、市长邹大鹏同志、副市长张文海同志全都临时增加了二个保卫小组。铁路部门也加强了警戒和清查。现在就等二勇同志这条线上的情报了。”
周嵩说:“那我就放心了。老高,你什么时候再给于局长好好说说,尽快把反特处成立起来。我这一天两头都要顾着实在是忙不过来。”
高四海说:“我知道了。最迟也就是下个月吧。”
周嵩又说道:“刑侦处处长的位子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啊!所有的担子全在我这里。”
高四海说:“现在不是缺干部嘛。我明天再给上面写个报告。”
周嵩说:“好的。我可等着你的信儿。”
过了一会儿,高四海问道:“老周,听说你晚上要坐火车去一趟沈阳?”
周嵩说:“是啊。以前保密局我的一个手下,郑三多,被沈阳公安局给抓了。我去找一下刘处长说说情,看看能不能把他保出来,最好是为我所用。”
高四海想了想,说:“可以。那你快去快回。我这里一天也离不开你。估计敌人春雷行动的实施也就在这三、四天了。”
周嵩说:“我明白。那我回办公室了。”
高四海又临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周,你和小韩的订亲酒席听说是定在下周啊?怎么也不请我吗?”
周嵩说:“哪里会呢?定在下周六。六福居。帖子弄好了我一定亲自交给你。”
高四海笑了笑,说:“算你小子地道。你嫂子没少念叨这事。好吧,去忙吧。”
周嵩说:“这几个月嫂子也没少照顾她。好处我们记在心里。不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