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旬时日,转眼即过。
忽一夜,红雨飘飘,十里听亭,换了新装。
仙帝大庙后院。
学堂里,书声琅琅。
大庙的右侧是一片农田。
田里几个农妇,正在挖好的条沟上,栽种红薯苗。
一个正在劳作的矮胖农妇,直起腰,拉了拉裤头,随意的抹了一把汗,朝着她前面的灰衣农妇说道:
“二妹,你觉得这位洛先生……怎么样?”
那灰衣农妇,挺起了身子,转了转脖子,说道:
“洛先生学问好,为人也很和善,还很热心,前几日这地里翻土、开沟的,他都有来帮忙。
我那当家的常说:洛先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能懂农时、农事,是位奇人。”
矮胖农妇不由点了点头,又看向左前方的那个青衣农妇,问道:
“碧云啊,你呢?你怎么看这位洛先生?你家那小皮猴长风,被他调教的这两年,我看都变好了很多,都知道帮忙了。
现在见到我,比以前那是尊敬多了。一口一个牛姨得叫着,以前可不这样。特别可恨的是,还给我取了个诨名,叫什么……矮婆牛,对,就是矮婆牛……
你看看,你这孩子原先多坏呀,现在变得多好呀!我要是有个女儿呀,咱们就把娃娃亲,给定了。
哈哈哈……
我看长风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瞧他那长腿高个的样,哪怕干农活也是把好手。
碧云啊,你真是好福气!”
矮胖农妇碎碎叨叨地说了一堆话,也没等青衣农妇回话,又看向前方的灰衣农妇说道:
“二妹,你说是吧?我感觉我们家的六狗子,跟长风比,那是差了一大截……唉……”
青衣农妇这时也停下了手里刨土的动作,顺势往田梗上一坐,满脸惆怅的看着二人,缓缓说道:
“牛姐,你可别这么说。我家长风啊……命苦。
他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我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还有我们家老二,更可怜啊,估计连他爹是谁,现在都不认得……”
听到叫碧云的农妇这么说,那个矮胖农妇和她二妹,都是身形微动,面露尴尬和同情。
那二妹也算善解人意,安慰道:
“碧云姐,你也别太伤心,也许过几天江浩哥就回来了。
转头,一脸无奈又略带责怪的说道:
“大姐,好好的聊着洛先生,你提长风和六狗子干嘛?”
矮胖农妇也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急忙找补道:
“碧云啊,牛姐我一向心直口快,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姐!两年多了,我习惯了。”
碧云摇了摇头,也没有生气计较的样子。
乡下农妇们伴着孩童的读书声,在干活的间隙,聊点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不足为奇的。看这情景,也算别有一番滋味了。
学堂内,洛天书的教具木条,在书案上轻敲了三下,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了,洛天书微笑点头,缓缓开讲道:
“圣人曰: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孩子们,刚才你们念的那篇《劝学》,我只让你们跟读,还未逐一讲解。
今日,我先选其中的一小段讲讲……”
鱼三机赐福之后的第二天,洛天书就开始为孩子们诵读,这篇他特意挑选的文章。原因无他:
天玄宗的弟子选拔时间,临近了。
洛天书十分清楚,这群孩子们的性格各异,心性未定。
若能继续跟在他身边,再学数年,或许会更知性明理一些。
倘若现在放手,让他们去了修炼宗门,得遇良师,或能灵性加身,为善一方,可成善果;
要是遇人不淑,跟了个阴邪之人,将来造下滔天巨祸,那就是弃善助恶了。
要是助长了恶人恶行,那还不如把他们留在这世俗人间,平平安安的好好做人。
其实,修炼宗门修什么?
洛天书不知。
但修炼之门干过哪些事?
洛天书却是见闻过不少。
大善发于性,小恶止于心的道理,是洛天书的先生教予他的,他是时刻不敢忘,也想把这些至理传承下去。
盛国年少入宗门修行的弟子千千万,他洛天书管不了。
眼下这几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先不谈能不能选上,就说都选上了,洛天书也希望他们将来,都是至情至善之人,而不是为非作歹,颠倒黑白之辈。
更听闻宗门修炼苦,而且修炼一道与为学一道大体相同,须积少成多,凝心惟一。
所以他挑出了圣人这篇大学问来,想着先教给他们,学多少,学到什么程度,靠他们自己,但不教,他于心不安。
然而,对十岁左右的孩子而言,这《劝学》篇太难了。
洛天书已经竭力把内容揉开了,掰碎了,一点点的细心讲解教导。
可一个多月过去了,文章倒是勉强讲了一半多,选拔的出发日期就到了。
这次天玄宗传信而来的选拔要求是,八岁到十四岁的孩子。
十里桃花村,目前符合条件的,也就五人,一掌之数而已。
护送孩子们前往宗门选拔地的领队,是村里的三名猎户,这三人都是有些手段之人。
护着村里孩子们,躲避些蛇虫鼠蚁的野物,倒是可以。真要碰到实力高一些山间土匪,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十岁的江长风从父亲失踪后,就转了性子。本来天真烂漫的年纪,也当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大哥哥角色。
二胖自然是没办法一起去的,洛子萱却是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出远门,见世界。
洛天书自是要陪同女儿走一趟的。江长风她娘秦碧云,却是没办法离开。
她还有个老二要照顾,还得在村里守着丈夫回来的一丝希望。
六狗子也有九岁了,矮胖农妇却是不让他去,六狗子哭闹了两天,也没办法,只能听从安排留在十里桃花村。
另外还有两个适龄孩子,也选择了一起去。至此,今年的天玄宗弟子选拔,十里桃花村仅有四个孩子,前去参加。
申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
一行人装备完毕,准备出发了。村里人相送数里地,江长风硬是忍住没有哭,倒是二胖哭得最凶,最疼爱他的哥哥姐姐都要离开,没人陪他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