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除夕那天,我曾在和平大街见过陈志杰。”
杨莉手下的笔顿时停了下来,她惊愕的看着易雪,一时难以消化这巨大的冲击。
王建设点了一根烟,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易雪话语里的潜台词。
“什么时间?”他问道。
易雪想了想,“我每周三都要去学跳舞,舞蹈课结束应该在5点40分左右。
舞蹈中心离我家不算远,我基本都是走路回家。除夕那天大街上到那个点基本都没人了,两边的商铺也全关了,加上天越来越黑,我沿着和平大街越走越害怕。
所以就想着从徽水河直接穿过去,当时河面已经冰封住,我也没多想就跑上了冰面。
结果没走几步就掉进了冰窟窿,我在冰水里拼命挣扎拼命呼救,我都以为肯定要把小命丢在这里!
就在我要昏迷的时候陈志杰一把将我从冰窟窿里拉了出来。
我看过警方公布的案件详情,灭门惨案发生在除夕6点10分左右,从我5点40下课到被陈志杰救,至少有15分钟的时间。
后面虽然因为我妈妈担心我正好找来,陈志杰也就没有陪着我去医院,但是5点50从他离开,他根本来不及去到案发现场。”
王建设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他心里默默计算着。
的确,宣市共有三个区,和平大街位于新区,案发地点在老城区,直线距离都有27公里,就算陈志杰开车也来不及。
但这么重要的线索陈志杰自己为什么没有说?在案件审讯初期,陈志杰是喊过冤的,但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又很快承认了罪行。
一个足以让自己脱罪的如此重要的目击证人,为何陈志杰从没有提起过?
很快,又有一人拿来了一份文件,上面记载了易雪的详细信息。
王建设快速扫了一眼,父母早年去世,后出国留学,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和陈千竞之前也没有任何交集。
“这么说来,陈志杰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反应?你要知道,除夕灭门惨案已经过去十年。你再晚点,陈志杰可能已经被枪毙了。
如果不是因为案件有…”意识到可能会泄露案情,王建设停了下来,目光尖锐的盯着易雪。
易雪难得的局促的低下了脑袋,她语带亏欠的说道,“当年我被救后就进医院躺了三天,再后面我父母突然带着我回了四川,紧接着5.12大地震,我父母不幸遇难,我受不了打击就出国了。
在国外虽然也听别人说起这个案子,但我并没有过多关注。直到今年我回国,新闻上再次提起,说是十年前的灭门惨案凶手将被执行死刑,并且放了陈志杰的照片,我这才想起这件事。”
陈志杰当年虽然是在初一就被抓获,但因案情复杂,牵涉巨大,所以直到7月底才公布调查结果,并且这个结果也是有瑕疵的。
假如易雪在7月前就出了国,她的确很难关注到案件,更别说当时的她失去双亲,处于一个极度痛苦的时期。
如果易雪没有撒谎,事实上她也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那为什么陈志杰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
这可是足以令他翻案的重要目击证人!根据易雪的描述,除了她自己还有她母亲在。
而且他们事后去了医院,虽然是十年前,但想查还是能查到。
“易小姐,感谢你反应的重要线索,没问题的话请你先在这份谈话记录签字按手印,后续会有专案组的专家和你见面详谈。”
王建设将谈话记录递给了易雪,随后转身出了会议室。
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这突然出现的重大线索。
陈千竞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欲言又止。
“以前你只是嫌疑人家属,很多事情你可以参与,但现在你还是一名人民警察,应该知道组织纪律。
并且案子早就由省专案组直接管辖,这个时候一定要沉住气。”王建设说罢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打电话和最高法的同学沟通过,死刑复核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现在案情有了重大线索,你暂时可以放心。”王建设又安慰了他几句。
陈千竞点了点头,“谢谢王叔。”
“还叫王叔?”
陈千竞立刻敬礼道,“是,谢谢王队!”
和王建设脸上的淡然不同,他的内心实则波涛翻滚,甚至更多的是忐忑和怀疑。
十年前他刚刚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提出过很多疑问。
比如,陈志杰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他一开始一直喊冤,为什么专案组介入后突然认罪?
最为关键的是,当时的凶器并没有找到,从这样一起灭门惨案的侦查结果来看,认定陈志杰是凶手显然是有很大瑕疵的。
这也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愿意帮助陈千竞的原因。
现在出现了翻案的重大线索,但他却觉得案件似乎朝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偏离。
“既然小姑娘是你带来的,等会你就去送送人家。”王建设若有所思的说到,“我先和局长汇报。”
陈千竞当然知道作为家属他需要回避,但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更无法忘记母亲临终前对他的嘱托,“千竞你一定要记住,你的父亲绝不是杀人凶手!”
“你和陈志杰是什么关系?”易雪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是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