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看似纯粹自然铸就的树屋。
树屋里很空荡，高情商的话是充满了自然气息，低情商就是家徒四壁。
海什木刚看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都没把这个地方往帕尔的居住地联想。
直到帕尔坐了下来。
银月的长发散落，那双能映照世间一切虚实的眼睛对上海什木的视线，仿佛在看面前的他，又仿佛透过他去看千年之后的盛景。
自然之子超脱于世，智慧之神的垂青本就应让朝圣者三叩九拜。
“原来如此。”海什木点点头，“你对神与人的观念和我不同。”
若眼前的造物，认为大慈树王建立绿洲，以智慧的权柄庇护臣民安居乐业，理应得到信徒的忠诚和领域内的全知全能，也可以解释得通刚才的景象。
不过，海什木印象里的大慈树王显然比帕尔更尊重她的信徒。
否则，就不会有教令院的诞生，教令院的初衷是为了将智慧的种子播撒到须弥的任一角落，而不是像眼前之人掌握着智慧的权柄，却独享智慧的荣耀。
这么说也不太对。
看帕尔自己居住的环境就知道了，这家伙估计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她并没有垄断知识，有人问，她会回答；可别人不问，她也并不在意宣扬知识。
人们就像是供奉寻常魔神那样，在她的领土中生存，顺应她的规则。
他们把智慧当成她的权柄，却从未想过，她的智慧也能为他们所用。
帕尔目睹一切，却也漠视一切；她分明能轻松点拨，却放任事态正常发展。
“这里可不是你熟悉的时代，那些人也并不熟悉我。”从指尖渗透的绿色流光交织成了蓬松的软垫置于帕尔对面，帕尔如愿以偿看到海什木学着她的姿势坐下，笑着放下了手，“有勇气面对神明便以弥足珍贵，我会赠予他们知识，但一切都要慢慢来。”
“确实如此。”海什木抬眼看着帕尔，“智慧有很多定义。当用知识定义时，你便掌握了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权柄。”
因为知识无需代价就能分享。
帕尔不能让所有人成为智慧之神，但若是所有人都分得智慧之神的几分知识，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就好比武神把力量分给了其他人，自身没有变弱，其他人还普遍变强了。
世界的等级都能被拔高一个水准。
“谢谢夸赞。”帕尔看起来很高兴，“你果然能理解我。”
她本来还觉得海什木会被自己人类的记忆同化。
现在看来，即使那些虚假的记忆塑造了海什木的性格，那些禁忌知识的污秽感染了海什木的躯壳，但他的本质仍和她是一样的。
他能懂她，真好。
其实只是习惯了不站在正常人角度思考的海什木：“……”
当然，他并不知道帕尔在想什么，而由于他没有反思自己和聆听别人的习惯，他也不清楚自己和帕尔的认知产生了怎样的偏差。
海什木只是在帕尔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神明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位至高存在。
……他怎么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我不理解。”海什木瘫着脸，“我只是想到了。”
“那你和我想一块了。”帕尔迅速改口，“那我也很高兴。”
“有重合的想法很正常，何况我本身就是在揣测你的想法。”海什木扯了扯嘴角，“你真想在这个秘境里造一个世界吗？即使合乎逻辑，但你本身就把自己设定成了异类，有意思吗？”
“你这么说的话也不对哦。”帕尔摇头，“照你的说法，制定规则的也不是我，我也是被规划好的存在。”
海什木怔了一下。
对哦，一般来说，秘境若诞生灵智，也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帕尔却在很早之前就说过，她的领土只是这里的一部分，其他区域还有其他的领主，也就是说她和这些领主之上，还有更高的存在。
“那完了。”海什木说，“我连你都打不过。”
去找真正的秘境主宰，不是去送菜吗？
这个秘境比他想象得还要危险。
但，帕尔没有将他直接抹杀，所拥有的灵智也不低。
那挑拨帕尔，或是挑拨其他领主，去反抗这里的主宰，等他们内斗完，他渔翁得利，是不是有机会出去？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错过你任何的心理活动。”帕尔含笑，“胆子很大嘛，现在就想着掀翻那位了。”
“你没告状，就代表我有机会，你甚至会帮我。”海什木说道，“而且我会回去的。也不可能永远待在你这里。我会去其他领主那边看看有没有赛诺的线索。”
“我很乐意帮忙打听。”帕尔轻笑，“这段时间，你先留在我这里，好好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吧。”
“……所以你真的要帮我。”海什木不太理解，“你讨厌秘境之主？”
“并不，相反，我很尊敬她。”帕尔否认了海什木的猜测，“她护佑了这一方土地，并注视着这片土地不断地新生毁灭。”
帕尔摊开了掌心。
一颗普通的种子，发芽、生长、结果、枯萎；而新的种子自枯败的果壳中脱落，重复着命运，却也衍生出不同的命运。
光点消散于手指的收拢。
帕尔抬眸看着海什木：“你我也是她注视的一员，参与着她规划的命运；无论我做出怎么样的选择，都不过是她看到的一条命运线。”
海什木嗤笑：“好傲慢的家伙，真以为她是全知全能的天理吗？”
帕尔忍俊不禁：“她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