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瞬间乱得可以。
海什木直接哽住了,感觉有无数只鸭子在耳边叫着。
“全给我闭嘴!”他恼怒道,“谁再说话我撕了他的嘴!”
察觉到了危险的人们终于安静下来,但表情比之前更茫然无措,海什木揉捏着太阳穴,在享受了片刻的寂静无声之后,才将手放下。
“记住你们现在的感觉。”海什木冷冷道,“我可不相信你们现在心里没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你们不是可以不说话吗?”
有人下意识张口发出短促的音节,却又本能捂住了嘴,而且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戛然而止的浪潮让海什木额头的青筋在一蹦一跳,周围人呆呆的表情让海什木觉得厌蠢症都犯了。
“现在做不到就别把手放下。”海什木说道,“服了你们了,帕尔会读心又怎么样,一个人的思想能在一瞬间就千变万化,她听到了也不能全部理解,你们现在这样才会让她一眼看透,完全是自找死路;何况你们生活的区域都是不会读心的普通人,面对同类,你们大可以藏一半说一半。”
周围人的表情似乎更懵懂了。
海什木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浪费口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忙教化帕尔的人民,他准备结束这个话题一个人看看四周风景:“没事别找我,有事写字找我。”
一般情况下是没事的,帕尔的领土里除了人类行为有点异常,其他一切欣欣向荣。
海什木要借机溜走,但一个小孩子忽然拽住了海什木的衣角:“‘字’是什么?”
海什木脚步一顿。
孩子的长辈惊慌失措,本能想道歉却因为手不敢离开嘴巴而说不出话,手舞足蹈地在海什木面前想要让海什木宽恕孩子。
海什木推开长辈,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孩童,对方的眼睛在灵动地转动,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面对海什木的注视,还梗着脖子:“帕尔大人喜欢诚实,你是帕尔大人看重的人,怎么能和帕尔大人对着干?我好奇,所以我就要问;我心里怎么样,我就要说出来,只有心思纯净的人,才能得到帕尔大人的喜欢!”
这倒是。
对于神明而言,信徒当然是越纯粹越好,现在帕尔领土上人们的样子或许对帕尔也是好事。
不过那家伙既然给了他“巡视”的权利……
海什木单膝触地,摸了摸孩童略糙的头发:“你要为侍奉神明而活,还是要为自己而活?”
对方愣了下。
海什木平视他的双目:“若你敬神,就教导那些不信之人用赞歌伪装自己的肮脏心思;若你信自己,更无须对任何人展示真实的自我,包裹于身的甜言蜜语能让你活得更加快乐。”
孩童的瞳孔在颤动:“可是这是欺骗……”
海什木:“那又如何,假的都能变成真的,你们不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吗——你们是真的坦诚,还是选择了生存?”
他站了起来:“听不懂没关系。意见不和,就问;无法理解,就问;沟通不当,就问;我唯一尊重你们在此时问出内心想法,若无法控制嘴巴,就用手。”
没有人拦住他的行动。
海什木轻松折下了附近的一根树枝,重新绕了回来:“手也能说话,字就是知识,不过我也没兴趣教你们写那些字……画图总能看得懂吧?”
他轻松在地面上划出了痕迹,暂时没想到有什么好画的,他就把身边那个孩子画上去了。
“喏,看到就能想到他吧,”海什木指了指对方,“这就是一种交流。”
那愣神的孩子回神,脸上还残留着惊艳,他的眼中闪烁光芒,兴奋又忐忑地看向了海什木,似乎想说什么。
“教你?”海什木问。
“我想学!”孩子大声回应。
……
帕尔大人带来的新人是和帕尔大人完全不一样的人。
人们如此想到。
他更乐意看人们伪装,更习惯面对他人的恶意,然而他比帕尔更像人、更尊重人,不似神明,更像是傲慢的蔑神之人。
他教他们绘图,引导他们简化图形成符号,作为交流方式;这本来只有那个孩子兴致勃勃,很多人无法理解,但绘图带来成就,记录带来便捷,符号蕴含的信息让他们品尝到知识的魅力。
……因为海什木在画图时跟那孩子聊起了种地,用图文概括了自己知道的常识,哪怕他已经很久没干农活,哪怕他来自千年之后,但有些知识是通用的,那孩子跑去实践,然后有了成果,而对于如今时代的人民粮食重要性确实不言而喻,所以那些海什木写下的图文被人天天围观。
帕尔出现过一次,不过她看上去并不排斥这种行为,反而给很多人发了石板,让他们自己用滑石抄录,并且还以此为契机,口述知识让子民记录学习。
海什木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的行为,没想到你竟然借此传播知识。”
他若有所思:“果然,你并非垄断知识,只是想顺应时代发展,我作为变数将一切合理化,你也不介意让人们学习更多。”
帕尔接受了海什木的赞美,仍旧是优雅从容的模样:“知识确实能够让他们变得更好……说起来,你画的画真的很好看,有兴趣教他们画画吗?”
海什木拒绝了:“你又不是不清楚现在他们需要学习更实际的东西,够交流就行,这个时代画画又不能当饭吃,这种知识等他们生活质量水平上来了,让他们学习也不迟。”
帕尔微笑:“也是。”
“说起来,他们知道的我差不多也知道了,你当时应该去准备要给我的资料了吧,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