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远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事实上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所有脑细胞都像是罢工了、松动了、报废了似的，根本没法运转一点点。他愣愣看着眼前男人小心翼翼的目光，恍惚像是看到了年少时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可也只是一瞬间，眼里又只剩下这张被岁月侵蚀过、折磨过的，有些陌生了的瘦削脸庞。他愣愣看了很久，忽然很想抬起手摸一摸他眼角的纹路，想摸一摸那片黑了一些的皮肤，想亲手摸一摸那丢失掉的二十年光阴烙印在他脸上的蹉跎印记。
胸口闷得厉害，眼眶也有点涩，他低下头，好不容易逼自己笑骂了一句，“你丫……怪不得军训那时候摸我呢……”
“……”
“你知不知道……你他妈摸得我梦到你好几天，还以为自己有病了，哭了好长时间啊……”温岭远抽了下鼻子，忽然跳起身，勒住嬴懿的脖子，发泄似的骂道，“老子现在一想，就是你丫那么一摸，才让我开窍的！你他妈摸完就跑了，老子自个儿挣扎了多久才认命的啊！”
嬴懿被他勒得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抬起眼笑着看他，“我负责，行么？”
“去你丫的！晚了二十年，你他妈也好意思！”温岭远松开他的脖子，匆匆站起身来，“滚滚滚，我狗久了习惯了，用不着你！”说罢也没等嬴懿回话，抬起屁股就跑了。
嬴懿一愣，也顾不得身后一群人的大笑声，立刻站起身匆匆追了出去。
“岭远！”
嬴懿总算追上他，一把拉住温岭远的手臂，顺势就把人推到了墙上。
“喂！你干嘛！”
嬴懿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蹭了一下，“壁咚你，没看见？”
“咚……咚你个毛毛球儿……”温岭远咽了口唾沫，瞪着某人越来越近的脸蛋，紧张道，“你干嘛？我可还没同意呢！你别仗着自己长得高就欺负人……”
嬴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了勾他的鼻梁，笑了一下，“真不同意？”
温岭远被他勾得魂儿都要从鼻孔里飙出来，赶紧慌慌张张地推他，“不、不同意啊，哪有那么容易，耍我这么多天，一表白我就答应你？美得你啊！”
嬴懿又抵在温岭远脑门儿上蹭了蹭他额上的汗，笑着问，“再给你三秒钟考虑，同不同意？”
“我……喂，别蹭我……”
“三。”
嬴懿的呼吸越来越近，两人的鼻梁渐渐贴合在了一起，还轻轻摩挲着。温岭远慢慢吐不出一个字来，推拒的胳膊也软了，全身都开始动弹不得。
“二。”
“喂……你别……”
“一。”
温岭远狠狠咽了口唾沫，心里一横，终于要张嘴回应，嬴懿却抬起头来，很是失望地说，“真不同意啊，那就……”
“行行行！老子欠了你了行了吧！”温岭远一把拉住他的领子，把人用力扯了回来，羞怒道，“再逗我玩儿我可真打你啦！”
凶巴巴地说完，本以为对方会跟这段时间一样，笑着戏弄自己，可耳边忽然没了声音，腰身却慢慢被人抱住，温岭远愣了一下，刚要说话，抱着自己的手臂却渐渐用力，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几乎要把他勒死在怀里，抱得他都觉得疼了。
“喂……嬴懿？”
嬴懿的侧脸贴着他的耳朵，温岭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听到一点呼吸声，又沉又重，听得他忽然有些心慌，不敢再乱开什么玩笑。
“嬴懿？你怎么啦？我、我和你开玩笑呢，我……”
“谢谢。”
“啊……谢啥呀？”
嬴懿没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这双紧紧拥抱着他的手臂，两只手臂圈出来的空间吝啬得让他没法呼吸，好像在发抖，可又好像比任何时候都安稳，他在那狭窄而拥挤的怀抱里茫然无措地站着，有一刹那忽然就觉得，自己此刻感受到的这一点点属于这个人的温度，也许根本就不及万分之一。
“谢谢，岭远……谢谢你。”
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为什么被他这么抱着，却莫名其妙地这么难过呢？
温岭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嬴懿紧锁的怀抱中犹豫着抬起手臂，然后慢慢慢慢地，将他也小心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31章
“哎？咱这是去哪儿啊？”温岭远缩在副驾上，有点小忐忑，“你这怎么往东开呀……”
嬴懿侧头看看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掌，“去我家。”
“去、去你家？”
“嗯，我妈回老家了，今晚家里没人。”
温岭远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有点蒙，“没人啊……呃，没人挺好……”
手心冒了点汗，温岭远小心瞅了瞅嬴懿的脸色，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更是紧张。去他家什么的，家里还没人，什么意思实在太清楚不过了，他只是挺意外的，嬴懿这家伙看着挺内敛的，有些事儿上还真是非常主动啊……
咳咳，希望一会儿别让人家失望才好。
“那你家里……咳，有套嘛？”
嬴懿点点头，“有。”
温岭远瞅瞅他那张扑克脸，忽然忍不住想逗他，“有就行，我还寻思没有的话从我车里拿几个呢。”
“……”
温岭远看他总算有了点表情，努力憋着笑，继续扯淡，“我车里好多呢，你家要是不够可以顺带多拿几个~”
嬴懿终于忍不住，侧头瞪了他一眼，“你车里还常备这种东西？”
“那当然了，用处可大了！”
“……”
嬴懿没再追问，只松开了他的手，盯着前方一声不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