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研松冷哼，“你还算坦荡。不过你真以为一个二十岁的毛孩子能护你周全？你在老爷子身边混迹多年，没这么天真吧。”
男人从容，“成不成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不会永远二十岁，而我如果一点本事没有，他也不会接受我的投诚。”
“靳总，来日方长。你不妨相信这四个字的魅力。”
“你什么意思？”对面人蹙眉。
他悠闲地夹起一根未燃的烟，“其实我也不希望靳家未来的孙媳妇是一个家世平凡的普通人。但您说得对，我没有资格插手司澍的人生大事，所以我只能等。”
“……等？”
“是。”他狭目精明，“靳总，都是男人，男人什么德行你我再清楚不过了。司澍之所以这么执着，归根究底他还小。小孩子嘛，遇到个喜欢的就想天长地久。”
“等大了，心思野了，不用你阻止，他自己就想换人了。”
“反而你现在逼得越紧，他越叛逆，还容易给两人感情上保险丝。”
“所以你听我的，来日方长，顺其自然。我不信司澍少爷将来不比您花心，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说完笑着走了。
独留男人陷入沉思。
稍品，醍醐灌顶。
再品，怎么感觉被内涵了。
“操！”靳研松反应过来，脸刷地黑了。对着他离开的方向正要骂街，就见几个护士推车迎面而来。
要在京市，天王老子来他也得骂个尽兴。可此时身在云泽，他不得不给老同学面子。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悻悻离去。
护士进了病房，给病人褪去氧气罩，并把吊水的针拔了。
全程动作很轻，因为床边有个女孩睡熟了，手和病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再醒已是日落黄昏。
窗外剪剪清风，孤鹜齐飞。霞光宛若一湾轻柔的水波，将天空荡涤成朦胧的玫瑰色。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小时候老温和周女士双双晚归的傍晚：
相似的时刻，不同的季节，睡了一下午的人从凉席上爬起来。光影憧憧孤单，她忍不住哭泣，任性拿脚踢书桌旁做题的男孩，一遍又一遍问她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
那时不明白，父母加班的夜晚，他为什么总是拎书包过来写作业。
直到长成大人的现在，她才仿佛领悟到这一时刻的美妙感。那是一种安心，喜欢的人因自己的存在而不惧怕黑暗；又是一种静谧，静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自己。
醒吧……
只有你和我了。
我真的好想你。
好想好想。
温也一遍遍在心中默念。
终于，在晚霞落尽、明月升空的时候，她感觉他手指动了下。她激动地揉揉眼，凑近再看，他手指又动了下。
“靳司澍！靳司澍？”
无人理会。
她跳起来，预备到外面找医生。
然而身型一顿，手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抓住了。
“不要走……”
珍重
阔别已久的清冷嗓音, 带着微微沙哑。于清晖晚风中拂过耳畔，仿佛来自天外。
“不要走。”
他又说了遍。
她转身，对上他微睁的墨眸,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没有停顿，抱住他。经历生死的两人紧紧相拥，带着明天不复的贪恋与珍重, 恨不得将彼此揉进骨血里。
“你不打算和我说什么，就这么一直哭？”半靠在床头的人俊颜苍白，怀抱却宽阔温暖。
温也舍不得出来, 瞪他, 梨花带雨的，“我生气了, 不想和你说话。”
想想都知道她生的什么气。
男人摸鼻梁, 深知理亏, 于是用一种很诱惑的语气在她耳畔呢喃, “可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
“我好像梦到你了。”
她不讲武德, 上来就是一拳，“我们在外面都担心死了, 你竟然还有心思做梦？”
“……”自己果然找了只母老虎。
他计上心头, 立马装作很疼的样子, 捂着胸口咳, “温也，你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咳咳……我好歹是你男朋友，你不能像个正常的女朋友那样关心关心我么？”
话罢, 女孩果然上当了。泪脸懵懵, 充满愧色地拿手摩挲他胸口，“对不起对不起, 忘了你受伤了。你不要咳了，我听还不行么？”
“你做什么梦了，说，快说呀。”
计谋得逞，靳司澍宠溺地笑了。抱着她，很慢很慢地说，“我梦t到我们结婚了。在海边，一个遗世独立的天然岛屿上。”
“那里天很蓝，海面一望无际。教堂四周开满了你喜欢的花园玫瑰与白色栀子。而你穿着洁白的婚纱，很乖地挽着温叔的手，在所有亲人、朋友和同学的祝福中走向我。”
“梦里我漂亮么？”
“漂亮。”
他十分真诚，“比任何时候的你都漂亮。你接受了我的戒指，对牧师承诺会永远爱我，不离不弃。而我也会爱你，尊重你，忠于你，保护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温也哭到停不下来。蓦然回想起自己也做过这样的梦。只是穷人连梦都是局限的，只晓得在沙滩上。浪漫神马的果然还得有钱人来。
她吸吸鼻子，转脸作势不吃这一套，“少臭美了！靳司澍，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的爱和不离不弃只会在你活着的时候。你要是死了，我顶多伤心一年半载，然后很快就会把你忘了的，知不知道？”
他默了一秒，“知道。”
“……”女孩没想到他情绪这么稳定，一时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渣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