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紫砂壶碎裂在秦知阙的脚边。
这年头,上等的紫砂壶早已停产,摔一个少一个,秦望楼真舍得拿来对付他这个儿子。
他淡漠地扯了下唇:“我还是我妈的儿子。”
话一落,秦望楼面色一愕。
秦知阙在浓夜时分走出了家门。
仰头时,港岛的海风吹来,很惬意,他却无心爱良夜。
港岛并不大,开车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颐和公馆。
寸家的佣人电话通传了主人,没一会儿花园的铁栅门缓缓打开。
秦知阙下了车,让司机停泊等待。
佣人认识他,秦知阙此前在颐和公馆留宿过,眼下进门时,便听见里面传来他日夜碾磨的娇蛮声:“爹地!秦知阙才不是什么坏小子!”
被提起的秦知阙脚步一停。
走在前面的佣人着急地“呀”了声,转头朝秦知阙道:“秦先生您先等等。”
似乎是怕父女俩的吵架声被秦知阙听见,他这样贸然进去有失得体。
只是秦知阙站在门外想,现在你们叫“秦先生”,以后便要叫“姑爷”了。
他神色沉静地等着佣人来接迎,逋走进客厅,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睛的寸馨,本就生了双杏核似的眼,两端尖尖,瞳仁又圆,一委屈就耷拉着肩膀,双手还要文静地搭在腿上,长发微卷着波浪,一张白皙的脸庞我见犹怜。
秦知阙坐在了她的对面。
寸尧臻夫妇坐在两人中央,有佣人过来端茶倒水,凝结的气氛能听见茶水倒出的声音,他望着寸馨开口:“商会关心的油船问题,我已派人去盘查,明天会给叔叔一个结果。”
“你爸爸也是这样说,明日复明日。”
寸尧臻念在他是个晚辈,又在家里住过,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然严肃道:“他就是拖延时间,跟我玩囤积居奇的游戏。”
这时寸太太轻叹了声,朝秦知阙道:“知阙,先喝茶,怎么回港了?”
温和的一句话让寸馨陡然心跳发作,事实上,从他进门那一刻,她就浑身紧绷。
这时佣人将洗好的草莓端了过来,特意放到寸馨面前给她吃的,而秦知阙的嗓音在这时落来:“叔叔亲自过问,我不得不上心。”
不管事情有没有处理,秦知阙亲自登门的态度确实让寸尧臻舒心一些,此时见寸馨自顾自吃草莓,皱眉道:“没礼貌,给客人端去。”
寸馨睫毛颤着抬起,对上隔着大理石茶几的幽沉眼眸。
手里的叉子戳了一颗草莓,走到秦知阙的面前递给他。
谁知他依然端坐着,在长辈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看她,没有接她的水果叉子,而是微不可察地张了下唇。
寸馨心脏猛然被夹住了。
他要她喂。
寸馨原本平静的情绪陡然掀起剧烈波澜,草莓径直塞到他手中:“你自己吃吧!”
说罢转身坐得好远。
秦知阙瞳仁又暗了回去。
寸尧臻夫妇脸色有些不好看。
“阿馨,怎么那么没礼貌。”
“他们家这样为难我们,我还要有礼貌?”
寸馨却不敢说自己为此跟家里吵架的事,她怕秦知阙知道后,觉得她爸妈对他有意见。
寸尧臻此刻神色沉沉:“知阙,现在你已拿到新地开发权,叔叔跟你说一声恭喜,至于以后的合作,我们暂且搁置,等油船之事处理完,再说其他。”
寸太太见丈夫把话撂下,也敲打了秦知阙,心领神会道:“时候不早了,阿明,送客。”
妈妈话一落,寸馨后背蓦地坐直,秦知阙的目光隔着众人压向了她。
她指尖嵌入手心。
秦知阙向来得体,起身朝长辈略微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他就这么走了。
寸馨心里的波涛汹涌还没停歇,他来搅一搅就走了。
佣人催她回房休息,是怕寸馨在父母面前多待一刻,就多挨一顿骂。
情绪找不到出口,憋得她心火旺,换了睡裙埋进床里。
“嘟嘟嘟~”
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出声。
寸馨趴着伸手去够,这个时候只能靠刷网转移注意力,让自己麻木。
蓦地,视线一怔,来电显示——秦知阙。
她哼了声,他这个时候打来也是找架吵,但他这个时候不打来,以后也不用联系了!
“喂!”
寸馨气势汹汹。
“开窗。”
寸馨猛地瞳孔一愣,秦知阙的语气沉静道:“是开你那扇对着球场的窗。”
下一秒,寸馨从床上弹坐起来!
“那儿早就没球场了!不知道谁改建成游乐场!每天都是bb在玩水和滑滑梯!”
虽然两三岁的bb也挺可爱的。
但是寸馨现在思绪如麻,话一落,手推开了窗,视线从三楼往下一眺,看见一道暗色长影靠站在墙根处。
“你怎么没走!”
“车开走了。”
秦知阙慢条斯理道:“能抽根烟吗?”
寸馨被他吓傻了:“你快走……”
“那我抽了。”
寸馨窗台下藏了个男人,要是让爸妈知道他还没走,肯定要生气了!
这算是私闯民宅!
她撂了电话匆匆往楼下跑,披肩都来不及盖上,转出大门往后花园走去。
远远地,漆黑的草丛前有一点熠亮的光,似夏季的萤火虫在求偶。
寸馨趿着包头居家鞋朝秦知阙跑了过来。
银色的丝绸睡裙裹着她的身段,小跑间胸口晃荡着那两根摇摇欲坠的肩带。
寸馨朝秦知阙喘着气说:“你怎么在这里!”
他视线往下一坠,手里烟蒂的火光夹在指间,他忽然觉得,这良夜并不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