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林青回头看了一眼，徐茂春背着手站在坟前一动不动，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两刻钟后徐茂春眼睛微红地来到路边。“走吧。”这一走便是永别了。
十月初八这天清晨，两辆马车载着林青一家驶出旺山村，村民们在村口挥手告别。
旺山村在晨光中一点点变小，林青放下帘子，在心里默念：“此去山高水远，愿一切顺遂！”
第069章 第 69 章
去京城的路好走, 马车走了三日便进入贯通南北的官道。官道是朝廷重要的道路，官府是不会允许这条路上有土匪抢劫等事情发生，所以他们路上很安全。
刚开始小黑和豆包不习惯, 总想往车下跳。林青早有准备，她拿出两条长麻绳给俩狗拴在脖子上，这头她拽着, 然后让它们跟在马车后头跑。跑累了再抱上车就安静了。
车夫还说没见过出远门还带上狗的, 乡下土狗不值钱，人搬走狗带不走，送给别人也养不熟, 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卖去饭馆。马车是雇来的, 一车坐人, 一车装书、包袱和两条大狗。
原本宋彦还想在车里跟媳妇坐近一点，偷偷拉拉小手, 结果林冬和林峥一左一右靠在林青身上, 他愣是没有机会。宋举人叹气，心里琢磨到京城得赶紧把两个小的送去读书。
此时林峥还不知道姐夫嫌他碍事, 正暗搓搓想把他踢去学堂, 他抱着大姐的胳膊问：“京城好吗？我们住哪里？我再也见不到狗蛋他们了吗？”
离开家、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而且不会再回来，对于未知的京城, 他和林冬难免会感到不安。
徐茂春：“京城好, 你想吃什么出门就能买到，不像在村里想吃糕还得等你姐去镇上买，等到了京城你想吃糕点就去铺子买糕点, 想吃果子出门路边就有果子卖，方便的很, 就怕你零钱不够用呢。”
果然说到好吃的，林峥两眼放亮，“我零用钱有好多，每天都能花一文。”
徐茂春心说一文钱在京城你能买个啥？他没打击小孩儿的快乐，“吆，峥哥儿这么有钱，可了不得。”
林峥年纪小，不知事好哄，林冬心思就多了，她从离开旺山村开始就闷闷不乐。林青把妹妹搂在怀里安慰。“我们只是换个地方生活，大姐又不走，你担心什么，而且以后你姐夫也在，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你不是不喜欢村里人吗？我们离开不是挺好。”
“也没有不喜欢。”林冬嘟囔。开始她是不喜欢村里人，后来村民对她们态度变了，她就没那么讨厌他们了。相比熟悉的不太讨厌的村民，陌生的京城更让她茫然不安。
林青一边搂一个，“看来得适应一段日子。”想当年她第一次离家心里也不是滋味。
“没事儿。”徐茂春道：“你们表哥家的孩子跟冬儿峥哥差不多大，等到了京城他们一起玩。峥哥儿，没有狗蛋还有别人陪你玩，等到了京城外公给你买好玩的，别闷闷不乐。还有冬儿，到京城你可以学到很多旺山村学不到的东西，对你来说是好事。你身边有你大姐和姐夫，也还有外公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了外公！”林冬懂事地点头。
一阵冷风顺着帘子的缝隙钻进车内，林峥往他姐怀里拱了拱，宋彦把包袱里的夹袄拿出来给两个小的穿上。林青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此时已是秋后，道路两边的田里光秃秃的，树叶子也快掉光了。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走时还穿着单衣薄衫，十月底他们都把袄子穿上了。快到京城时徐茂春和两个小的把去年冬天没穿几天的熊皮褂子、坎肩都穿上了。
旺山村地处中部，算起来离京城并不太远，去年徐茂春从京城赶到巴云县只用了二十天。这次没着急赶路，就用了二十六天。十一月上旬终于到达京城的南城门。
进京的马车和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人下车拿上路引挨个查，守城士兵把马车里外都仔细看过。两条大狗拴在车旁，只要林青他们在他俩就安安静静地不叫也不闹。
看见士兵挎着腰刀，徐茂春突然想起个事，等京城后他悄声问：“你们家的那个弩呢？”那种东西是不能带出来的，不然没进城就得被拘起来。
林青：“埋了。”和原主的衣服一起埋在林家爹娘身边。而且分两层埋的，弩在最下面埋的很深，盖上土后才在上面放衣服，不知内情的人是不会挖到下面的。
处理妥当就好，徐茂春没有再问。进京后马车放慢速度，两个小的趴在窗边往外看。
林峥一改之前的颓废，兴奋地说道：“姐，有蓝眼睛卷头发的人，好奇怪哦。”好像妖怪，大白天妖怪能在街上走，京城好厉害。
“人好多，好热闹。”路边摊贩排成排，往来行人一个接一个，这里的人穿着打扮旺山村完全没法比，有些人头上戴的头饰，林冬见都没见过，她眼睛都不够看了。
两个小土包去了一次府城，什么都没看也没玩就匆匆回了家，当真是没加过世面，番邦人在他俩眼里无异于怪物。
徐茂春不用看就知道说的是什么人，给两个小的说：“蓝眼睛卷毛的是外邦人，大老远坐船从海上来的。”
“海那边还有人？”林冬很惊讶，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林峥懵懂地问：“姐，海是什么？”
林冬：“海就是很多水。”
林青：“……”似乎也没错。
徐家住在北城，马车穿过大半个京城才到徐宅所在的七里巷。徐宅前有两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林峥仰着头，看得脖子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