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遭贼之后，林家倒是与街坊都熟了，巷子里的人见到一家四口都打声招呼。林峥和几个一般大的孩子混熟了，晚饭后便在巷子里一起玩。
腊月过一天离年就近一天，各家铺子或是街边小摊开始卖年货了，街上行人也越来越多。年前各行都要忙一阵子，药铺也不例外。百草堂每年年前都要进来一批药材。
这几天陆续有货从京外进来，都是肖掌柜亲自验收结账，但这日不巧肖辉有事要出门，临走前他把几张银票递给林青。“我不在若是有药材进来你就把账给结了。”
林青过手的银子都是药铺每日的流水，大多是铜板和散碎银子，大额支出都是肖辉自己来，银票还是第一次交给她。这表示肖掌柜终于对林青有了几分信任。
林青接了银票放好：“掌柜的放心，我定会把事情办好。”
好巧不巧，肖辉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车药材送过来。送药的是一位叫张吉兴的药材商，是百草堂合作的老伙伴了。
起初林青觉得既是长期合作者，必定都有默契，至少不会坑人，但她高估了这个叫张吉兴的男人。
张吉兴见肖辉不在，账房又换人了，还是个女人，便道：“不用称了，四百斤整，天冷小娘子回屋歇着吧，大力，把货帮他们搬进去。”
“慢着。”林青拦下要搬袋子、叫大力的高壮男人，然后对张吉兴道：“这不合规矩，所有药材都要过称，也要开袋查验。”
“我与肖掌柜熟得很，还能骗你不成。”张吉兴冷着脸道。
“你与肖掌柜熟，我与你不熟，况且这与熟不熟没有关系，规矩就是规矩，肖掌柜交代过每袋都要上秤且开袋检查，我必定照做，不然出了问题，赔银子的是我，我只是个小小账房，还请张老板不要为难于我。”
“你这小娘子这么不识抬举，我张吉兴做这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去打听打听谁敢这么跟我说话。”张吉兴有些恼，冲一旁的张安嚷嚷，“你们哪儿找来的娘们，做事拖拖拉拉不懂变通，这车称完还不得晌午，多耽搁时间。”
因为肖掌柜不在，料想林青可能对药材不大了解，张安便关了前面的店门，与老郎中一起来后院帮林青把关。年后两三个月内百草堂就指着这些存货开门做生意呢，万不能有差错。
张安赔笑：“林娘子就是这么个人，说一不二严谨得很，我们掌柜的都要让她三分，张老板还是按规矩来吧，这么争下去岂不是更浪费时间。”
肖掌柜都要让她三分？难道这娘们背后有大人物做靠山？要是没人撑腰她一个女人也不敢出来做事吧？张吉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京城贵人多，一个弄不好指不定得罪了哪个大官儿，虽然他也有靠山，但万一人家比他大呢，到那时可没他好果子吃。于是他不耐地挥挥手：“称吧。”
林青让曲叔等人过称，老郎中和张安负责把每袋打开检查，不止看表面，袋子中间底部都要细细检查。
张吉兴则坐在曲叔的椅子上一脸不爽，时不时出言催促。林青也不理他，叮嘱张安和老郎中务必验看仔细。
半个时辰后，过完秤一车药材只有三百五十斤，比张吉兴说的四百斤少了五十斤。林青冷笑：“张老板，这一车可不是四百斤。”
张吉兴不在乎道：“路上有损，差点很正常。”
“你这叫差点？”林青被他气笑了。
“马车在路上走了两个月，有损很正常，你们肖掌柜都懂这个理儿，你不懂就回家养孩子去，出来和男人抢什么事。”张吉兴说着来到林青跟前，抬手就要碰她。“你要不懂，我可以教教你。”
林青后退一步眯了眯眼，然后从腰间荷包里抽出根两寸长的银针。“张老板你这手似乎不怎么听使唤，天冷怕是冻着了，我别的不会，倒是会些针灸手法，不如我给你扎两下，保管针到病除。”
最后四个字，林青一字一顿说出来，且脸上还带着笑，半点怕他的意思都没有，张吉兴脑子一下又清醒了。敢和男人硬刚的女人，背后指定不一般，他还是少惹的好。“你这婆娘真不识抬举，秤也称完了，药材你也看了，赶紧把银子结了，我还有别家要去呢。”
说完他狠狠踹了一脚弯腰扛袋子的大力：“你他妈的废物，磨磨蹭蹭耽搁老子事。”
叫大力的男人挠挠头，憨憨一笑，或许是他不觉得疼，又或许是已经习惯了。
除了重量，药材本身没有问题，林青、张安和老郎中都看过，按照之前预定的价格林青给他结了款。张吉兴拿了银票，愤愤地走了。
药材装好入库，曲叔把门一锁，林青的账上便多了三百五十斤的药材。
老郎中喝了口茶，问低头记账的林青：“林娘子真会针灸？”
“不会。”林青嘴角一勾，“就因为不会，扎下去才更疼。”
老郎中捋着胡子：“你倒是有点胆量，张吉兴不是什么好人，每次他来掌柜的都要头疼。”
“那为何还要跟他合作？”林青不解，药商很难找吗？
老郎中道：“有些地方的药材都掌握在某个药商手里，就比如这次运来的白前和巴戟天，只有千里之外的南蛮最多。而张吉兴握有大部分巴戟天的货源，不光我们，京城很多药铺都与他有交易。张吉兴虽赖了点，但他的药材都不算差，肖掌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也不能去南边亲自收药。”
这就是垄断，只有张吉兴能弄来所需的药材，所以即便他人品不佳，也不得不与其合作，正所谓吃点小亏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