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丧气：“想不到最大的贼人竟一直在朕身边，而朕却丝毫没有察觉，朕真是糊涂。”
陆闻渊：“他处心积虑，自然藏得深，这不是皇上的错。”
文启帝缓缓起身，踱步到陆闻渊身边：“那会你说要暗中调查陈鉴，朕虽默许了，心里却觉得你大题小做，”他将手搭在他的肩头，“闻渊，朕要多谢你。”
看出来文启帝心绪不好，陆闻渊难得地没有耍嘴皮子，垂首站在一旁。
文启帝慢慢又踱回桌案后：“朕虽比不上唐宗宋祖，却也自认为算得上勤政爱民，想不到竟如此不得人心。”
“皇上，”陆闻渊道，“皇上为何有如此一想，大邺在皇上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皇上为何要承担别人的错？更何况是一群乱臣贼子？”
“是啊，皇上，”高文安颤着就要跪下，“有贼心的人，遇上再好的主那也是白眼狼，您怎么能将错归咎于自己呢，若皇上您非要认这个错，那便让老奴认，老奴甘愿受罚……”
文启帝：“你们……唉，成了成了，朕说不过你们成了吧，都起来。”
陆闻渊与高文安相视一笑。
文启帝：“闻渊，初灵姿如何了？”
陆闻渊心往下沉：“还在昏迷，初大夫替她看了，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直不醒。”
文启帝立刻召来几名太医：“务必将初司籍救醒，否则朕便要考虑你们是否还能留在太医院了。”
太医们惶恐地跟着陆闻渊去了初家。
初灵姿依旧昏迷。
几名太医轮流把了脉，都是一筹莫展。
又顺道替边岚也看了看，均道无力回天。
陆闻渊看了看一直在一旁发愣的云鹤知，过去点了点他，示意他跟他走。
两人去了处无人的僻静处，陆闻渊问：“在谢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鹤知看了看陆闻渊，欲言又止。
事情太过离奇，他不确定陆闻渊能不能接受。
陆闻渊冷冷地看着他：“灵姿就是谢弥，对不对？”
“你……”云鹤知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陆闻渊扫了他一眼：“看起来被我猜中了。”
云鹤知试探道：“您不觉得诡异？”
陆闻渊坦率道：“觉得，但那又如何，现在，她是初灵姿，这便够了。”
“谢君和对她们做得那些事……”
陆闻渊吐了一口气：“若是不想说，你们可以永远埋藏在心底。”
陆闻渊回到屋里，所有人都围着初灵姿，他皱了皱眉：“都先出去吧，让她安静地睡会。”
众人跟着陆闻渊出了屋子，初沐安和初易明落后一步，不舍着扭头看，站在门外，最后又看了一眼才带上门。
初灵姿的意识飘飘浮浮，忽然，她听到一阵湍急的水声，紧接着，身子不稳地摇晃，她想呼救，但是叫不出声。
她看见江面罕见地起了风浪，大浪扑面而来，女人一手拽着一个小男孩，一手拽着一个小女孩，从穿上跌落江中。
男孩看着五六岁，女孩不过一岁的样子。
女人找到一块木板，竭力想将两个孩子拉到木板上，这时又是一阵浪卷过。
女人的手受不住浪打过来的力度，只一瞬，女孩被卷进江浪中，再不见踪影。
谢弥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也不知道谢君和是如何找到了自己，从有记忆起，她的娘亲便是边岚，那个脸上总是带着忧郁，却对她总是展开笑脸的娘亲。
小谢弥不明白娘亲为何那样怕爹，而那个她唤作爹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中始终有一份打量，好像在盘算着她的价值。
直到十岁那年，她看见陈鉴走进了娘亲的卧房，不久后穿来娘亲痛苦的呻吟声。
她懵懂，却明白，娘亲正在被伤害。
小谢弥想冲进去救娘亲，那是她第一次被谢君和打，谢君和几乎将她打了个半死，最后在她面前，将她常喂的那只流浪猫活活掐死。
他警告她，不听话，便和猫是一个下场。
……
“弥儿……”
初灵姿恍恍惚惚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呼唤她。
“弥儿……”
是娘，初灵姿剧烈地挣扎，娘……
“弥儿……好好活下去……”
边岚存着最后一口气，她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谢弥，那个与她同命相连的女人留给她的寄托。
边岚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从她歪着头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初灵姿。
初灵姿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深深牵绊，陷入了深邃的梦魇之中，形的力量不断地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她呼吸急促，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逐渐消失。
“弥儿，”边岚哀求似地喊道，“醒过来，醒过来。”
她将在人世间的所有希望都留在了谢弥身上：“醒过来，好好活着。”
初灵姿觉得仿佛黑暗的深渊正逐渐将她吞噬。
突然，一道声音带着一束光芒冲破黑暗。
她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气，一眼便看见了弥留之际的边岚。
边岚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已经发不出声音。
初灵姿掀开被子冲过去握住她的手：“娘。”
边岚无声地说：“好，好孩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他们都在等着你……”
初灵姿强忍着涌上的泪水，不住地点头：“娘，我听您的话。”
边岚了却了心事般，脸上露出了这十几年来最灿烂的笑容，抬起的手想最后一次抚摸女儿的发髻，却在还没有触碰到时，突然垂落，搭在床沿，再也无法动弹。
……
边岚的丧事是初灵姿和云鹤知一起操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