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如火一般席卷过来，聂征夷狠命将聂昭按在心口，用胸膛为她抵挡一切，将所有的血腥与火焰都遮掩在他的臂弯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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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征夷……你，你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听好了陈相宜，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咱们俩没关系了！”
“什么叫没关系了？你知道我这一路，我，我吃了多少苦才找到你……”
“你出来找我就是个错误！”
“是因为那个顾叙白吗？你生我的气了对不对？聂征夷，你到底要我跟你解释多少遍才明白，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那都是我爹一厢情愿给我安排的婚事，我见都没有见过这个人！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你可以嫁他啊！北京城的阔少爷，还留过洋，身世也清白，前路肯定坦荡，你跟了他不挺好么？当少奶奶多好啊，没必要往我这火坑里跳！”
“我从没觉得跟着你是什么火坑啊……你忘了吗，当初你我是一同加入的保国会，一同跟随梁先生主持变法！那也同样是我的信仰啊！现在变法遇到阻难了，我当然会跟你一同度过难关——”
“度过难关？你真觉得这难关度得过去吗？你少在这异想天开了陈相宜！我告诉你，变法不是受到阻难，而是失败！变法失败了！你见过死人吗？你知道北京现在死了多少人了吗？我就算命大躲得过这一劫，往后也只能这么东躲西藏地过日子，我聂征夷他妈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逃犯，什么都给不了你了！你跟着我这辈子就完了你明不明白！我不想拖累你！”
“我不怕拖累！我也根本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愿——”
“我不愿意！”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了！陈相宜，你清醒点儿吧，你想想，从咱俩第一次见面到今天，总共也就那么四五个月，你没必要把自己往后的四五十年都搭进去！”
“难道感情是可以用时间来衡量的吗？”
“我不想说那些了……没用。船要开了，你回家去吧，咱俩好一场，你就听我句劝，别再找我了。”
话音落地，那女子沉默下去，似认真琢磨着他的意思。良久她才开口，语声很轻，再不是方才的咄咄之态，“聂征夷我问你，你还喜欢我吗？”
他愣了一愣，奋力想道出一个“不”字，开口却是声泪俱下，“喜欢啊。”
她点了点头，面上什么神情也没有，就那么直视着他开口，“懦夫。”
余音未散，她已转身，身穿阴丹士林褂裙的影子在光晕中渐渐淡去，悄然融入远处的江面。
聂征夷惶急追了上前，却见江面一片硝烟，一场巨大的爆炸轰然出现，火光冲天而起，剎那间天塌地陷……
……
……
……
光影消退，黑暗笼罩下来。
胸口窒闷随着一声咳嗽呛出，聂征夷霍然睁眼，脑中蓦地闪过货船爆炸那一刻的地动山摇——
“丫头！”
他骇然，顾不得身上剧痛便伸手朝四周摸去，触上一双柔软的手——
“丫头，丫头！”
聂征夷再唤两声，聂昭却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指间力道也极是微弱。
“丫头，你是不是伤着哪儿了？”聂征夷紧紧攥住聂昭的手，聂昭下意识循着他的声音摸索过去，却触到一根沉重的铁管，横在二人之间。
她这才明白，他们眼下身处何处——
货船炸毁了，一道横梁撑住了垮塌下来的船身，形成一方小小的空袭，留住了他二人的性命。
“伤着哪儿了？说话！”聂征夷再度开口，聂昭神思一清，终于感觉缓过一口气，连忙回应，“我没有受伤……我就是，我的腿好像卡在木架子里了，动不了，头也有些晕。”
“头晕？不行，这不是小事儿！”
聂征夷的语声明显惶急起来，使劲握了握她的手。聂昭想说一句“没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只觉一阵一阵的昏沉袭来，耳中像是塞了棉花球，夹杂他断断续续的语声，“丫头你千万别睡着啊……
“你精神些！
“货船爆炸动静这么大，我估计雪堂很快就会派人来找你了，你坚持坚持，千万别睡着了！
“快，快，跟我说话！
……
……
……”
木屑燃烧的气味充斥在周身，呛鼻的硝烟时时从废墟缝隙间钻入，令人呼吸越发困难，倒是困意越来越重。
聂昭极力维持着神志，闭了闭眼，终于开口，“你，怎么样？”
“我当然没事儿啊！”聂征夷笑一声，语声显得极其轻松，似终于放下心来。
聂昭也笑一声，听他又道，“我这么一想啊丫头，眼下也挺难得，咱俩都好些年没这么坐在一块儿，好好地说说话了。”
“可不是么……”聂昭听着他说话，感觉神思渐渐清明起来，脑中也不那么昏沉了，慢慢地道，“其实从前也很少好好说话啊……要么你忙案子，要么就是冲我发脾气……你老是骂我，说我傲慢。”
“哈哈哈！错了，我错了！”
“您哪会错呢？您是长官，错的只能是卑职。”
“呦，还闹上脾气了！”
聂昭无声撇了撇嘴，忽然感觉眼底有些发烫，心里道不清是酸是暖。却听聂征夷长长呼出一口气，语声郑重了几分，攥一攥她的手道，“丫头，这些年跟着我，总是奔忙在凶险里……辛苦你了。”
他的话忽然让聂昭感觉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