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如何答话？
而与这些相比，宋方州眼下的安危才最令聂昭坐立难安。报纸上那“负伤”二字再度浮现心头，她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可那些可怖的念头依旧汾涌而至，好似一柄尖锐的匕首哽在心口，稍一动弹便会刺入心脏……
兴许是感受到聂昭手上的颤抖，陈雪堂会意，先她开口，“这块手表——”
“什么手表？我宋某人对手表最有研究，我来瞧瞧！”
大门“哗”地一声被人推开，宋方州似乎来得匆忙，外套随意搭在手上，面上却是一贯的神采飞扬。
他自顾行到津田良二身边坐下，瞥一眼那盒子里的手表，不屑笑道，“假的。小作坊仿制出来的，根本不是正宗货。津田先生对这块表感兴趣么？晚生恰好认识一位PIAGET的设计师，改日引荐给你！”
有时尽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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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做什么？
暗杀既然落败，他便应当知晓眼下的处境有多凶险，却怎么还敢回上海来！
打从宋方州进门，聂昭便抑制不住地将视线盯在他身上。但见他举手投足皆还自然，雪白的衬衫一尘不染，想必伤势应也不重，终于勉强放下心来。
宋方州却分毫未曾看她，只起身朝着丁存良道，“抱歉抱歉，在下刚从外地赶回，来得迟了，还望丁厅长见谅啊！”
意外之色自津田良二眼中闪过，只那么一瞬，便已恢复宽和笑容，起身为几人引荐。丁存良仍是那副笑容堆满的谦顺之态，与宋方州握了手，说是早已仰慕盛霖公司周公子之名。
津田良二略略扬眉，“哦？方州，原来去了外地么？我说怎么好些日子不见人。”
宋方州一笑，闲适倚了座椅靠背，点起一支雪茄道，“还说呢，都是那个上白石！说是川岛小姐的生辰快要到了，知道我在哈尔滨有几个做珠宝生意的朋友，便托我跑一趟。这家伙是真舍得花钱，”他微微倾身，蜷起手指去比划，“这么大的鸽血石，另还搭了条黑玛瑙链子，眼睛眨也不眨便买下了！”
“哈哈，真彻这个人啊，你看他在外头多么盛气凌人，对待川岛小姐可是十分体贴入微的。”
津田良二说着，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到了陈雪堂身上，好似在说，众人皆知陈总长也是这般疼爱妻子的模样。后者却并未搭言，只坐在原处去看宋方州，唇边是颇有意味的笑容，“周先生，别来无恙。”
他加重了“周”字，映上眼底睥睨，听来嘲意十足。
仿佛这才注意到陈雪堂二人的存在，宋方州微微昂头，眼中亦有锐锋闪过，刚要开口，却被津田良二扬手制止。
善于察言观色的丁存良显然也记得当年那件轰动一时的三角恋情，适时插进话来，去问宋方州珠宝行情，说是也想给夫人预备一样礼物，又向聂昭询问意见。津田良二笑容未减，几人就那么寒暄起来，仿佛未曾经历方才的尴尬。
聂昭始终坐在陈雪堂的身侧，隔着一张桌台，不经意触上宋方州的目光，匆匆错开，不消片刻却又见他投来，仿佛有话要说，又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她心下迟疑，却不便探究，忽然感觉陈雪堂揽了揽她的肩膀，温声道，“万仪，津田先生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应。”
“啊，对了。”聂昭瞬间回过神来，再度将视线投到锦盒中那块手表上，拿起来端量一番，郑重开口，“津田先生，我并不认得这块手表。”
“是吗。”津田良二立即点了头，神情中全无丝毫意外，缄默片刻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陈雪堂道，“那么，陈总长方才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这块手表，万仪曾经在百货商店看中，打算买给我做生辰礼物的。”
“陈长官与陈夫人真恩爱啊。”宋方州皮笑肉不笑地接过话来，一边将二郎腿翘起，一边扬手招呼侍女近前。
四下一时寂静下去，连丁存良也不知还有何话可接。侍女端了茶盏过来，躬身为几人添上新茶，添到陈雪堂时却被那人伸手一拦——
“先不必。”陈雪堂冷眸开口，看也没有看宋方州一眼，只又去问丁存良，“关于此桩案件，丁厅长可还有什么话要问么？”
丁存良连忙摆手，“没有了，没有了，多谢陈夫人配合！”
“那么，话不投机，陈某告辞。”
说着，陈雪堂已利落起身，聂昭立即跟了上前。
汽车径直驶回了陈公馆。
楼梯上脚步咚咚，士梅撑伞迎出院门，未及跑到二人面前便急着道，“先生，夫人，医院那边来了电话，说李小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聂昭闻声一惊，脚步停顿，“她不是始终昏迷着么？”
“护士在电话里说，李小姐是今晚苏醒的，护士小姐连忙去喊医生，再回到病房，人就不见了！”
“伤得那么重，她能跑到哪儿去……”聂昭心头焦急，抬眸与陈雪堂对视一眼，他已开口，“你别着急，我现在就派人去找。”
陈雪堂说着便回身拉开车门，聂昭下意识跟了上前，他却又道，“遥遥还在家呢，这么晚了，你留在家里等我消息。”
望着陈雪堂的汽车驶出庭院，聂昭愣了片刻才醒过神来，匆匆回身往陈月遥的房间跑去。
推开门，见那女孩正在熟睡，双颊露着微微的红，呼吸是匀停踏实的，她的心也终于跟着踏实了一些。她没有开灯，只站在门口借着走廊光亮静静望了一会儿，便关门回到卧房。
士梅早已备好了热水，聂昭却无心沐浴，就那么和衣呆坐到床边。一道春雷滚过房檐，夜风骤急，灯盏被吹得来回摇曳，想来大雨将至。她起身关上长窗，见徐孟冬的身影出现在院中，身后还跟了十数卫兵把守在庭院四下，应是陈雪堂派他们回来保护她与遥遥的。饶是如此，她也依然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