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露快步行到那间包厢门口，却是驻足不前。她屏息握了握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探身从帘子缝隙里望去，见一个雪白衬衫、深色长裙的女子端坐在窗边，眼神望着窗外，正是赵群漪。
她掀帘入内，那女子应声回眸看来，和婉地一笑，“李小姐真准时。”
“给你。”李行露直接将那文件袋往桌上一放，开门见山地道，“带我去见我妈。”
赵群漪拿起文件袋看了一眼，没怎么看内容，只微笑，“我们的约定中，交换物好像不止这一样吧？难道李小姐忘记了？”
李行露沉下一口气，“我没忘，只是……蒋万仪这个人你必定也清楚的，她根本就不是寻常的弱女子，你总要多给我些时间！”
“我说过的，蒋万仪母女，你只需要带来一个。大人搞不定，孩子呢？”
“陈月遥最近生病了，陈雪堂派了许多人照看，前几天蒋万仪还将她送到蒋公馆去了，我根本就接近不了！”
“既然这样，那么……”
“我没说不办了！只是……只是，你，你总要先让我见见我妈吧？”
“这要求倒也不过分，不过嘛……”赵群漪微一侧头，见到李行露热切的神情，却还是慢条斯理地道，“不过，我可只有这么一点点筹码，不能不谨慎呀。若我带你去见了你母亲，万一你找人尾随，直接将人劫走了，我可怎么办？”
“那你就去死。”
略带笑意的清雅男声蓦地出现，伴随一道颀长身影行入包厢，通身灰格的西装将他肌肤衬得略显苍白，幽深眉眼毫无一丝温度。
“上白石真彻？”赵群漪惊骇脱口，李行露跟着这不算陌生的名字略一愣神，未及反应，耳边已是轰然一声——
温热鲜血溅了她满脸满身，竟是上白石骤然开枪，正中赵群漪心口！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柜台后头的两名伙计猛然起身，惊叫着跑出了大门；李行露剎那间冷汗遍体，转身欲逃，门前却是人影一晃，已有两名藏在暗处的男子一左一右挡住了去路！
她将心一横挥拳击去，那两人轻而易举就闪身避开，反将她擒拿在手。她肩上有伤，此刻痛得眼前一黑，踉跄跪倒在地，恍惚见得那名叫上白石真彻的男子将桌上的文件袋拿在手中，取了里头的函件来看，只扫一眼便笑了，轻蔑地瞥着脚边那具尸体道，“津田良二手下果然没什么聪明人。连真假都辨不清楚，还敢空手做这无本买卖。”
他径直点起洋火将那函件烧了，随即缓缓上前，俯身蹲在李行露面前，笑容仍是儒雅非常的，“鄙人石秋寒，你应该更熟悉这个名字吧。”
李行露惊骇得说不出话，只听他继续道，“小姑娘，你未免也太欺负人了，香月这女人原本就蠢，如今又被哀伤冲昏了头，你怎么忍心欺骗呢？唔，不过，她也欺骗了你呢…… ”
“我妈……我妈其实，是在你手里……吗？”
“你比香月聪明多了。”
“我会将真正的函件交给你，只要你放了我妈！”
“真的假的又能如何？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什么？”
“唔……”上白石真彻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腕表，眼里沉沉的，显出一种阴郁而欣喜的快意。
他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你说，那个陪同你过来的女人，听到方才的枪响，是会抛下你离开呢？还是会赶过来救你？”
李行露僵跪在那里，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错愕，却隐隐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他口中那个陪同她过来t的女人是指谁？
聂昭么？
那么，他是并不知晓张照若也带了充足人手过来，还是说……
未及缕清神思，上白石已吩咐两名男子放开了对她的束缚。她下意识爬起身来，刚刚冲着门外喊出一句“不要过来”，却见上白石手中寒光一闪，枪口已经指向了她！
顷刻间万念俱灰，李行露紧闭了眼，脑中一片空白。然而，枪声响起的一刻，她却并未感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重的力量撞上来，猛然将她压倒在地——耳边是一道子弹射入身体的温暾声响，腥热鲜血转应声喷溅眼前！
李行露睁开眼，咫尺间竟是一张熟悉的脸——
来不及起身，身侧两名男子已再度上前将她们擒住。她听到聂昭痛苦地闷哼一声，抬头去看，见她肋下一片血红，不断有鲜血坠在地上，洇了大滩的血，下一瞬却被上白石上前的脚步踩住——
“蒋小姐，您好。”那人将目光投向聂昭苍白的脸，唇角带出淡淡的笑容，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道，“不对，是聂小姐……中共情报密查局第四处主任聂征夷的千金，聂昭小姐。”
有时尽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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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推开，仅这么一点轻响也令那个蜷在角落里的女子惊醒过来。她眯着眼往门口看，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待认清那是聂昭，她的眼睫一颤，喉间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反倒是聂昭开了口，用虚弱的语声唤出她的名字，“奥丽，是你吗？”
奥丽猛一缩瑟，匆匆退身到更深的暗影里去，仿佛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神情。紧接着，两名日本男子进门，一左一右架起奥丽，将她往门口拖去，乌黑的血随着她身子的移动流落一地。
房间里阴沉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直到奥丽经过身边，聂昭才终于确定是她。
她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双眼无神，往日里那头顺滑的金发变得灰渌打结，身上衣服甚至已瞧不出原本纹样，全都被血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