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堆筹码一同去往公家的还有一只U盘,她把拍到的龚开疆玉照分出一半,打了个压缩包送给孟德海,话不必言明,他自然知晓背后含义。
孟德海额头的川字纹皱出深深的沟壑,他那颗老谋深算的心一下子就能勘破其中奥妙。
“帮个忙吧,孟书记。”他甚至产生了幻听,似乎黄翠翠就在他身边喋喋不休,“捞李队长一回,不然龚开疆被双开,你也要吃处分的呀。”
厚实的手掌攥着U盘,下扣在桌面上,重重一拍。
“干嘛呀!”孟钰换外套的手一抖,受惊地拍了拍胸口,“爸,没事儿吧?”
“没事,拍只苍蝇。”
孟德海将U盘收进抽屉,自以为瞒过了女儿的眼睛,他起身靠在桌上,欲盖弥彰地挡住了台式电脑。
“这么晚了还出去?”
“诶呦爸,我不是跟你报备过了嘛——!”
“行行行,去吧!”孟德海佯做不耐烦地挥挥手,“早点回来,听见没有?”
孟钰嘴里的“知道了”随着一声关门,被隔绝在外。
门锁落下,把手上挂的平安结还在微微摇晃着。
黄翠翠把摇晃迷糊的赌场经理薅直,说道:“别装相,我忙活这么久了,也没跟你似的。”
对方打定主意装死,坚信老板会派援兵拯救他于苦难深渊。
坏消息,援兵没到。
好消息,但是老板的电话打过来了。
坏消息,电话是打给对面的。
她接起手机,陈书婷的声音压着气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对我有气吗?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没有,怎么会呢?”她委委屈屈回答道,“他们说我是□□嘛,那我就做一点□□应该做的事情。”
“好,”陈书婷深吸一口气,冷笑道,“那你就来扫我的场子?你怎么不去城阳区啊?”
“去了的,刚从那边回来。”她手臂酸痛,短短几句话就要换个手接听,“你找我有事吗?”
“我知道,瑶瑶在第八节课之后就给我打了电话,说老默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她语气平静,好不惊讶,反而揶揄起陈书婷,“你是不是没找到老默,才给我打电话的?”
一旦问到难堪的点子上,陈书婷便不会做正面回答了,她的语气沉降下来:“行,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你能劝住老默,别冲动,哪怕是为了瑶瑶呢,你说是不是?”
黄翠翠嘴角的微笑落下,经理在旁边察言观色,以为是自己老板通过言语制服了这位凶煞,便立刻高声表着忠心。
又吵又烦,她抓着仍在接听状态的手机,反手一拳锤过去。
陈书婷在电话中,听到了鼻梁碎裂的脆骨声,以及连绵不绝的惨叫。
*
一道厚厚的门墙将梦缘酒吧内的鬼哭狼嚎闷在里面,外头的停车区竟听不到多余的声响。
陈金默咬着小手电,藏身于一片漆黑的车底,双手灵活摆弄着,汗珠从额际落下,随着叮啷几声响,大功告成。
正待他准备爬出,黑色罩布底下忽然掀起一角,斑斓的光彩和夜间的凉风齐齐钻进来,映拂在他的脸上,同时探入的还有一只结了血痂的手。
那只红白相间的手精准地摸到他脸旁,抓住一只耳朵,拧着就给他扯了出来。
老默被扯得嗷嗷叫了两声,刚想挣臂反抗,看见罪魁祸首,又收了力。
黄翠翠扭头,跟躲在远处的一个女人挥手打了招呼,才回头跟他算账。
“你干嘛了?”
“修车。”
“是咱家的车吗?你就修?”
陈金默拨弄劳保手套,不说话。
他不说,她说。
“不管你对李宏伟的车动了什么手脚,你赶紧给人家复原。”
他挑着双瞳看她,大面积的眼白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杀气十足,且万分骇人。
“莽村那帮人都骑到你头上了,你就忍着?”
“……”黄翠翠欲语还休,最后还是说出口,“方法多的是,你拆人家车轱辘算怎么回事?”
“我拆的是剎车片。”
“安回去。”
“不安。”
“那你今晚上睡沙发去吧!”
陈金默两只脚在地上倒腾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就这样被威胁很没面子,又觉得为了面子去睡沙发更没面子。
纠结半天,翻了个白眼,嘴里不情不愿地挤出一声:“嘁——”
然后钻回车下。
孟钰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又绕了个远跑到街对面去,与刚刚那个同黄翠翠遥遥打招呼的女人撞了个面,才原路小跑回梦缘酒吧,往约定地点去。
她敲敲车窗,长呼了两口气。
“干什么去了?跑一脸的汗。”
“没有,路上碰着老同学聊了会儿天,有点耽搁,一路跑过来的。”孟钰对着驾驶位上的杨健微笑点头,“你好你好!”
黄翠翠对刚才孟钰的注视一无所知,她半蹲在李宏伟的车旁放风,嘴里不闲着:“钱和材料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这两天勤着跑点,先把门市盘下来,人家李警官和安警官一直帮着沟通打听,你别不上心!”
黑色罩布后传来一声闷哼:“嗯。”
“还有,你今天去接瑶瑶了吗?”
老默含糊不清道:“她自己能回家。”
“那要是半路被人接走了呢?”
陈金默从黑布下面滑出来:“被谁接走了?”
“你先把人家剎车安上!”
“安完了。”
“啊?”她诧异道,“这么快?”
“真的安了。”
也真的没安完。
陈金默皱眉问道:“瑶瑶被谁接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