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惦记的事儿多,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黄翠翠却有话问。
“老默跟着你们干活的那几年,杀过人吗?”
“呃。”
“不好回答吗?还是你在计算他的战绩?”
“没有——哪有的事——你不让,默哥可不敢。”
算了,问他白问。黄翠翠攒着力气,不想多说,唐小虎偷偷瞥了一眼,永远耷拉的嘴角翘起一边,笑里藏忧:“翠姐,谢谢。”
“不知道你谢的是什么,但是不用谢。”
唐小虎听她的嗓音感觉不对劲,侧头仔细观察,终于意识到她面色异样,他的视线下滑至她的腰腹,观测到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车内灯的光照下附在皮衣表面反光。
他顾不得其他,立刻伸手摸探,湿腥沾染满手,唐小虎皱眉严肃道:“你受伤了!”
黄翠翠用积攒的力气翻了个白眼。
您才看出来啊?!
黄翠翠出现在高家门口时,以单手叉腰的别致造型亮相,来开门的是保姆阿姨,刚挂出一脸和善微笑,看见她指缝血刺呼啦往外渗血,笑容逐渐消失。
高启强看了都倍感惊悚。
唐小虎站在门口尴尬地笑了两声,视线在老板和黄翠翠之间游走两圈,最后在二位共同的眼神示意下,小碎步后退闪人。
“我让老默回去了。”她挪进屋,摔入沙发,一本正经道,“打算杀光头勇?”
高启强穿着白色毛衣搭配白色西裤,特别贤惠地推过来一杯陈皮茶,不说话,玩深沉。
“好吧,”她端杯一饮而尽,好悬没给自己烫死,“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杀掉我呢?”
高启强竟然没有嬉笑一番敷衍过去,也没有精明地排布汉字以迷惑她的神志,他依然是笑着,言辞如淬火毒锋。
“在你毁了高家之前。”
毫不拐弯抹角的剖白,她很满意这个答复:“那你对我还算仁慈。不过光头勇的事,还是别太着急吧,你现在把人干掉,日后这些案子到了头,你想用人家都来不及了。”
黄翠翠补充道:“他对你一向忠诚。”
高启强在某些时候,总能和她产生扭曲变态的心有灵犀。他双眸一弯,折成一对漂亮的鱼钩:“你说的有道理。”
黄翠翠感觉不对劲。
她想说,自己并不是让他留着光头勇,以备日后作伪证。
琢磨了一下,选择闭嘴,她要是说出口,高启强绝对能把黑锅扣给她。
心眼儿忒坏了这个毒夫。
“翠翠,”他又推送了一杯茶,靠在沙发上,说道,“你一直和市局那边走得很近啊。”
“为了绑架案的事么,孟书记也是着急。”
“你看,我们都在一条船上。”
“你说的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曹斌一伙人找到。”伤口的痛楚逐渐浮上来,有些压制不住,她继续道,“那个齐……没乱说话吗?”
“他安静的很,你跟他说什么了?”高启强好奇地探究,挽起袖口,准备冲一杯新茶,上衣替至小臂,露出厚厚的纱布。
“总之他最近不敢乱动就是了。”黄翠翠看着他夸张的包扎,真的憋不住了:“有必要吗?我当时只是刮了你一点皮吧?要不了半天就能结痂了,你包扎这么严实……演给我看呢?”
“总之是演给人看得嘛。”他意味不明地笑道,“医生一会儿就来,帮忙把你那个处理一下。”
高启强甚至不问伤口来源,只关心接下来的计划:“总之,曹斌是要死的。”
“我冲一线,我尽力。”
“何队长如果参与进去了,他是要留着的。”
“嗯嗯。”
“其他的,留给你,随便处置。”
“你不要张小庆吗?给你儿子报仇呢。”她问道,“你要是不在意他,有人——”
突然震动的手机做足了喜剧效果,硬生生在这里掐断,她低头看了一眼,登时如坐针毡。
她将脖子多往下沉了一寸,毕竟在高启强眼皮子底下接安欣的短信,无疑是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极限运动。
安欣让她立刻去市局报道,不然就走依法上门问询的流程,话里话外透露着一股“黄小姐,你也不想让你女儿知道她妈妈又被通缉了吧”的味道。
黄翠翠的脸上空旷一瞬。
这么凶?大爷的,这是为什么?!
她瞄了高启强一眼,好在他并未过多关注她,这位幕后操盘的总经理也接到了属于自己的商战捷报。
“你刚才跟我说张小庆,是怎么了?”他挂了公司那边的电话,饶有兴致地靠过来,问,“你要说谁呢?”
黄翠翠下定决心,于是干脆利落地拖人下水:“程程跟我预定过张小庆了,这小子现在跟着曹斌手下混,想必是程程控制不住了,只能找我帮忙。”
反正程总最近在京海阴暗潮湿的骚操作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虱多不痒债多不愁,高启强本来也恨她,这不过是多给他找了个立刻下手的借口而已。
但她绝未预料到,真的有人亟不可待地要除程程而后快。
陈金默也没料到这出意外,因此他看见有个蒙面歹徒持刀抢劫程程,下意识一脚油门撞过去,将对方拍在墙面上,他缓缓倒车,蒙面男犹如濒死的软体动物,软趴趴地顺着墙瘫滑下来。
程程受了惊,胆子却大,借着熟悉的车灯蹲凑过去翻找一通,摘了歹徒的蒙面,嚯然站起,二话不说钻进了奥迪车副驾驶。
“黄女士——”她脱口而出,但等转头看向司机,剩半截直接卡在嗓子眼里。
一个陌生又眼熟的男人坐在那,一头青茬,目露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