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赌棍劣骨在他的灵魂中飘荡着，张小庆却浑然不知。他搓了搓手，随手捡了个趁手的利器，准备再去找李宏伟讹一笔路费。
水路不通，就走陆路。富贵的歧路吊在他眼前，张小庆只顾注视着前两个字，盯得太久，却将后两个字模糊隐去。
至少，张小庆还能找得到莽村。
李有田看见他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
“你……你！”李有田把张小庆拉进里屋，确认没人看见他，便愁云满面地叹着气，“我知道，你这孩子也吃苦了。宏伟都跟我交代了，但是他被黄翠翠害成这样，现在连探视时间都被她给搅和没了，唉——”
张小庆微张着嘴，没太理解这老头嘴里说的什么。
“宏伟这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就算醒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叫我一声爹……”
李有田絮叨，核心思想就是黄翠翠害我好大儿，弄的李宏伟大脑受损，治好了也得流口水。
张小庆听懂了，他不管李宏伟死活，只要钱。
“还哪有钱吶——”李有田欲哭无泪，“就因为这个黄翠翠，家里的积蓄都填了医药费。”
“小伙子，你，你要走啊？”李有田故作关怀地提醒，声音压的极低，“往西走？”
向西跨省，南下越境，往东南亚一扎，是他当前的优选路径。
李有田为难道：“往西走，你就得过市区，那你等几天吧，今天不行。”
“等不了！马上就是国庆节，我得趁乱过去！”他快被京海的搜索逼疯了，“我今天就得走！”
“走不了，你还不知道么？黄翠翠在市里不知道犯了什么案子，市里的路查的很严，市医院也封了，现在只进不出，要不我今天早该去看儿子了！”
李有田撇开目光，愁眉不展：“这个黄翠翠，不给人留活路啦！”
村主任的话魔音贯耳，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完成了潜移默化的催促，一切都是黄翠翠坏事，你去找她！
“小庆，我看你就开了一辆，那是垃圾车啊？要不，孩子，你自首吧？我有一辆车，开着我的车，你去……”
张小庆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找不到自己的路了。
脑子纸糊一般脆弱模糊，一腔逐利不得反被噬的苦恨冲击着单薄的理智，张小庆抢走了五菱宏光的车钥匙，莽撞地奔向死路。
第 66 章
市局支队鱼贯而出，只有抱着公文包的谭思言逆流而上，一时躲闪不及，跟刑侦支队长撞了个满怀。
“李队长，你们这是……”
“你怎么到这来了？”李响刚得到消息，急着往市医院赶，但又放不下谭思言，一半身子堵在门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我刚才突然收到一个邮包，是黄女士发来的，她，她说有重要证据，要我来找你，还有安欣警官……”
“老李，快点！”杨健从车门里探出脖子，高声催促，“黄翠翠挟持了市政府的干部，狙击手开枪了！偏枪，手臂中弹。”
李响的气血翻滚了两秒，最后只能无奈地咽下去，叮嘱谭思言去自己的办公室等候，马不停蹄赶往现场。
在李响没到之前，张彪小组率先潜入输液室，时刻准备低调安全无风险地控制黄翠翠。
但是显然，没控制住，这个横行的悍匪顺手一拉，丝滑地制住秦瑾，将对方挡在身前，并且迅速伏地贴墙游走，避开了对面楼里狙击手的视线。
“调度的这么快？”李响戴上耳机，手掌在眉骨上方搭了个遮阳棚，眯着眼问道，“她有诉求？”
“目前为止没有提出任何诉求。”
医院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侧门疏散，医生护士在警方的引导下携老扶幼，脸上看热闹的兴奋劲比怕误伤的恐惧劲还要大。
红蓝色灯光在光天化日下交替闪烁，李响感觉有点荒诞。
“劫持了人，总得有要求吧？”他准备摘枪套，亲自上去谈一谈。
在他动身前，耳机里冒出两声试音。
“反正京海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咱们直接走流程吧。”她语气极为平静，不多废话，“让开一条路，我的车在医院外。秦处长会跟我一同上车的，希望各位不要耍手段，不然干部出了差错，市里和省里都不好交代。”
“黄翠翠，”李响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从谁身上抢的耳机？”
黄翠翠一手握匕首，抵着秦瑾的脖颈，另一手鲜血淋漓，将张彪的联络耳机搞成一团血污狼藉。
“张警官，多谢。”她胡乱挂好耳机，末端通讯设备别在裤腰上，外套下摆掀开半秒，张彪瞄了一眼她的腰际，脸色跟着那双炯炯有神的乌瞳一齐转黑，不大的眼睛震惊地扩了一圈。
“黄翠翠，你……”他想劝她不要冲动，最好能交出腰间的手枪，但感觉没用。
“让路。”匕首在人质的脖子上压出血痕，“快点。”
张彪恍惚了一瞬，对面那对熟悉的眼睛迸溅出健狼的冷光，已然不似六年前如扑食饿虎般疯狂凶戾，失控的炎焰褪去，平日假作为“理智冷静”的特质立刻转化成奔腾燎原的凛冽。
“黄翠翠，我们都在努力找人，你给我们一点时间。”
“谢谢你，张警官。但是偷渡线路光凭京海单方面死追，是很困难的，你知道啊，这一片的海警，都成了筛子。”黄翠翠调整特勤耳机，对着频道内说道，“让贵局陈法医问问赵立冬，他要人还是要脸。”
*
事情做要做就做到底，他想亲自了结曹斌。
手机响过好几轮，是大哥的电话，他都没有接，高启盛微微皱着眉，下午的阳光最为灼烈，似乎能将他最为阴暗的思绪翻晒在天日之下，他无端地不喜今日艳阳，一切都让他非常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