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有你带有白色？”
……还是大片的银白色。
桑寄渺一怔，随后放眼看去。
先前为了在短时间内解救所有的人鱼，除了真的还是人鱼蛋的宝宝，他几乎毫不停歇地触摸过所有的人鱼。
走完了整个纯白地界，桑寄渺对于整个人鱼群落的数量，心里也有大概的数字。
这个由他和既白新上任母亲金戟，领导的群落鱼数大约是在五百左右。五百之数，在动辄以千、万、百万计数的海底鱼群中，一点也不多。
但是足足五百条鱼中，一大半的人鱼都是深深浅浅的蓝色和绿色，偶尔带点其他颜色。剩余的一小部分都是赤橙黄紫粉等，较为明亮的颜色随机搭配。灰黑几乎没有，有也只是一些斑点花纹，占据的体积很小。
通身无杂色的鱼很少，金戟是少有的全身金黄一片的鱼之一。但是白色和银色，完全没有！
桑寄渺不禁想起了之前既白说的，海族眼中颜色越鲜艳越好看，同时颜色越亮眼对应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想到问题症结的桑寄渺咬紧了下颌，一张还挂着婴儿肥的脸绷紧。
即使破壳获得了自由，在同类的眼中，他的化身可能依旧是又丑又弱小的，异类……
该死，这个人鱼的身份简直就是四处漏风！
在生成这个身份之初，祂可能无法阻止，但也不妨碍祂“添油加醋”。加到桑寄渺这个外来者格格不入，加到他孤立无援！
桑寄渺闭了闭眼，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这叫做，没有恶意？”
如果这都不叫恶意，他不知道世间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称呼为恶意。
既白丧气地垂下头，整个团子恨不得将自己挖个坑埋起来。桑寄渺轻叹一口气，伸手将它捧到怀中，捏了捏小小的耳朵。
“这并不怪你。”
既白与他在人类社会的十八年，见识到最恶的一面，也不过是孤儿院崽子们为了争夺食物和领养父母耍的小把戏。
不争不抢，一心咸鱼心大的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笑里藏刀，绵里藏针？
“对了，祂的主角是什么颜色？”
毛团子抬头，沉默着看向了在人鱼群中跟其他成年鱼商议事情的金戟。
她金子般的发丝和鱼尾在昏暗的深海中轻轻摆动着，即使隔了一段距离，那璀璨辉煌的光芒依旧如太阳般，引人注目与向往。
桑寄渺脸上重现挂上了微笑，面上如沐春风，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可真是，难为祂想得那么深远……”
尊贵的金色和浅淡的白色，代表着祂对两个人鱼不同的态度。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观察，不用金戟介绍，桑寄渺也能看到其他人鱼对仅有的几条金色人鱼的敬重。
人鱼以金色为尊，而这个人鱼群落的首领恰恰是渴望幼崽的金色雌性人鱼。
即使有一天，祂瞒不住这批人鱼的存在。是不是也打算着可以送给祂的主角，一个庞大的母族？
“哈哈哈哈，咳哈哈哈……”
低低的笑从银紫色人鱼的喉咙溢出，桑寄渺笑弯了腰。他深深地俯身埋下头，笑得眼边落下了一粒粒圆滚滚的粉蓝色珍珠。
“可真是，好极了……”
既白的泪水也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但是它依旧咬着牙，边哭边将滚落的珍珠捡起，放进自己的小包中。
不大的小包，不一会就被塞得鼓囊囊。既白茫然无措地看着仍在坠落的珍珠，圆圆的身体随着哭泣，小幅度地打着颤。
桑寄渺眨去了眼中无用的泪水，用赶海能量兑换了五立方的存储空间，将它固定在了既白的胸口毛毛上。
他闭上了干涩发红的眼睛，蹭了蹭小家伙湿漉漉的胸脯。
“既白白，这是给你新的背包。以后，无论是珍珠还是别的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放进这里。”
“它现在还有点小，等放满了我们再一起挣能量，帮它一点点扩大好吗？”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还有，谢谢你一直陪我。一直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我的身边……
“伤心什么？”
一只微凉的大手从一侧伸了出来，将小人鱼和哭得湿乎乎的毛团子捞了起来。
人鱼的泪珠是他们情绪的指示灯，粉色到红色的渐变代表着不同程度的欢喜。蓝色与之相反，反馈的是悲伤，蓝色越深悲意越重。
鱼崽子掉的眼泪，一开始蓝色最多，几乎占据了所有的面积，后来粉色变得越来越多，将蓝色驱逐了出去。
桑寄渺有点不好意思，“没有。”
既白团子也闷声闷气“嗯”了一句。
还嘴硬？金戟会心一笑，尾鳍卷起板着一张脸装严肃的鱼崽，将他连着怀里的既白向上抛了抛。
这是人鱼父母和幼崽之间经常的小互动，金戟暗戳戳馋了很久。
小鱼崽皮下，心理早已成年的桑寄渺脸皮一秒爆红。
“说不说？”金戟尾巴力道加重，上抛的高度更高了几分。
银紫色的人鱼抱紧了怀里温热的白团子，羞耻地蜷缩成了一个鱼球，“说说说，我说！”
能说一些什么呢？
几番死里逃生，结果发现这些不幸，都来自于别人的偏心？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只不过是和被偏爱的对象，有着天生的对立？
哑然的荒唐后，是难以抑制的委屈，还有破坏祂一切布局的讽刺讥笑。
毁天灭地的破坏欲在心中升起，却在触碰到一份小心翼翼的珍惜后，又消失殆尽。
冰凉的心脏，被人熨帖地浸泡在温暖的爱意中，又重新开始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