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没久留, 一碗水都未喝完, 便起身离开,李逢也站身道:“孙叔我送你。”
入夜, 寒风吹拂,吹在身上冷得人打哆嗦, 两人走出院子,孙掌柜双手揣进袖子里,佝着身体,他抬眼瞥了眼李逢,“你小子实话同我说,当真打的是为点绛轩尽心尽力的主意?”
李逢挺直了脊背,“对。”
孙掌柜又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你也不必送了,记着我点好,日后发达了,别忘提携我一二。”
李逢眸中瞳孔收紧,他无奈地笑了笑,“孙叔可真会开玩笑,那日你的敲打我可都记在心上,且不说人是楚家四姑娘,就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姑娘,也是我高攀不起的。”
“你想哪去了?”孙掌柜斜他一眼,摆摆手离开,“我的意思是,你得东家重用。”
李逢:“……”
孙掌柜已经走出几步远,李逢扯了扯嘴角,解释的话语到了嘴边也只能咽下,他提高声音道:“孙叔慢走,天黑当心脚下。”
孙掌柜扬了扬手,略显佝偻瘦小的身影走远。
李逢目送他离开,直至再也看不见他背影,转身走进院子。
柳氏站在院里,李逢道:“娘,怎么还出来了,夜里冷快进屋。”
柳氏颔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孙掌柜突然拜访是为何事,你们方才打什么哑迷?”
李逢将白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她,柳氏有一瞬间的失神,恍惚忆起从前点绛轩的盛景,昨日不可追,柳氏未太过缅怀。
她叮嘱李逢道:“楚家接手上心管理点绛轩,又留下你做事,切记多上心,多听多学不懂便问。娘虽不知楚三姑娘、楚四姑娘能力如何,但李家未出事前,楚大公子、楚二公子刚上手接触楚家家业,经商便有模有样,多年历练下来,只会更加令人刮目相看,你同他们多学一些,总不会错。”
她絮絮叨叨不停,李逢道:“娘,我知道,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息,我也回屋了。”
柳氏颔首,这孩子上进,也知进退,就是欠缺了几分稳重,希望在楚家几位公子、姑娘手下做事,能磨练的稳重些。
次日清早,李逢早早便前往点绛轩。
他自觉来得已经够早了,但他抵达时,楚三姑娘、楚四姑娘还有楚二公子,三人皆在铺子里。
李逢脚步微顿,踏入铺子里,朝几人拱手。
楚宥扬看了他一眼,继续和楚静姝、楚静娴说话,“前头铺子重新修葺,木灰太多,也闹腾,待宥齐昨日找的两位师傅来了,你们便去后院西厢房办事。”
西厢房是堆积杂物,昨日派人收拾出来了,用来暂时办事恰好。
楚静娴点头,楚静姝也没有异议。
楚宥扬吩咐李逢,“去烧几个熏笼,摆西厢房去。”
李逢应下,去后院做事。
楚静娴收回看李逢背影的目光,“他倒是积极。”
楚静姝没说话,楚宥扬道:“当他是个寻常做工的即可。”
楚静娴颔首,没再多言。
不肖多时,到了上工时间,修葺点绛轩的木工师傅来了,楚宥齐昨日找的两位师傅相继前来,楚静姝、楚静娴同他二人寒暄后,将人领至后院。
西厢房内,熏笼已经摆上,屋内暖意融融,每处窗户都留了个缝透气。
楚静娴使唤李逢,“去泡壶茶来。”
李逢当即应下转身去办,没半分怨言。
楚静娴、楚静姝和两位师傅商量点绛轩首饰针对的人群,以及想要的风格。
繁复好看的首饰不论用料还是做工,都是上乘,价格压不下来,点绛轩的位置,决定它更多的顾客是寻常百姓,此类首饰他们做的再好,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不如转变想法,将风格定为简单、大气又不失新意,带几分灵巧在其中,做工简单,用料减少,成本自然而然便降下来,价格自然也压低了。
物美价廉,谁又会不喜欢呢?
两位画样式图的老师傅在,其他数一数二的铺子里画了几十年的图,东家要求皆是越华美越好,怎想换了新东家,风格来了场翻天覆地的巨变。
两个老师傅心中不太爽利,昨日那楚五公子挖人前难道没打听过按他们样式图做出来的首饰是何模样吗?既是要简单大气的,为何来找他们?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吹胡子瞪眼。
楚静姝嘴角盈着浅笑,声音柔和,“两位师傅能力卓绝,早期出自两位之手的样式图我们皆看过,十分喜欢,和我们预想的风格不谋而合,这才决定和两位师傅联系商谈,你们选择前来,是点绛轩的荣幸,同时也希望点绛轩能让你们一展所长。”
两位老师傅皆愣住,按东家要求画了几十年的样式图,他们都忘了自己最初画的是什么,竟还有人能因此重金挖他们。
两人热泪盈眶,连不跌向楚静姝、楚静娴允诺,定会完成两人的要求。
楚静姝将激动的两人安抚下来,微微侧过身端茶盏,好似撞上李逢目光灼灼在看她,见她转过来,慌乱的移开目光垂下眼。
电光火石之间的事儿,楚静姝拿不准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迟疑地看了眼,李逢分明没看她,注意力全在两位老师傅那儿。
是她的错觉吗?楚静姝垂下眼,端起茶盏用茶。
两个老师傅讨论着画样式图,多年下来形成的习惯难改,画废了一张又一张,但不过一个时辰,两人似乎便找到了感觉,画的越发行云流水。
李逢给他们二人打下手,磨墨添茶、收拾废纸、将留下的样式图一一整理好,拿给楚静娴、楚静姝两人过目,若是有她们二人看得上的,还要送去工坊让师傅们打造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