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水汽弥漫,天幕逐渐变得阴沉。
泛着淡淡腥气的水雾呛入肺中。
不似那种泥土的芳香,更像是兽类身上的腥味。
是不是泥土被雨水浸泡的味道,姚念芸自然很熟悉。
毕竟在乡下住了那么久,若是这点都不认识的话,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姚念芸小脸皱成一团,腥味有些大。
喉咙像被强行塞进了几条还活着的鲜鱼一样,她不适地捂住口鼻,心下奇怪。
据前人记载,这碎虚秘境季节天气轮转得极快,一日四季、晴雨雾雪同显更是常有的事。
可眼下却是雨水不停,皆化作涓涓细流汇入眼前这处巨大的幽静湖水中。
湖水清澈见底,一眼望不到尽头,岸边长满了桃金娘。
湖中不见一尾鱼影,没有鱼却有着一股腥臭味,连水草都不见踪影。
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
岸上围着十几个栖云宗的弟子,拿着刀剑往那湖水里搅动。
有眼尖的弟子看到他们二人,迎了上来。
温无越颔首示意,跟他们说了几句后便跟着为首的人走了。
姚念芸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熟人。
水岸边上蹲着的那道红色身影,正是那日拜托她带吃食以及簪花的谢师兄,谢柔。
她还挺喜欢听这个谢师兄讲故事的,谢柔年纪虽说比她大上一轮,但一点长辈架子都没有。
年轻的时候与他的夫人温月游历四方,经历过许多离奇古怪的事件。
人到中年时夫妻俩被仙人点化拥有仙缘,便带着他的夫人一起拜入栖云宗。
雨不下了,姚念芸撤掉身上的避雨屏障。
跑到他身边提着裙摆蹲下,好奇地问:“谢师兄,你们在做什么呢?”
正在搅着水波的谢柔被吓了一跳,险些掉进湖中。
情急之下,竟是连千斤坠的功夫都使了出来。
“诶呦呦姚师妹,你这是想要吓死你谢师兄咧。”
谢柔拍了拍胸口,拿稳了手中法器:“我在协助鸣鹤师弟布置阵眼,咱师尊说了,这里有一头中阶的灵兽,它的根骨很适合用来锻造法器。”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姚念芸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又是鸣鹤,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她伸长了脖子往周边瞧了瞧,却并没有发现鸣鹤的身影。
那边的谢柔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姚念芸没听进去,一心只想知道鸣鹤这王八蛋在哪里。
竟然敢暗算她,她迟早要给他来上一剑。
嗣灵从怀中探出头,鼻子微动,往空中嗅了嗅:【好生奇怪的味道。】
湖面上映着周遭栖云宗弟子忙碌的身影。
姚念芸瞧了一会儿谢柔的动作,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小声朝嗣灵问道:“墨墨,你知道这湖里的灵兽是什么吗?”
嗣灵摇了摇头,尾巴一翘一翘的:【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吾一向是不记得的。】
姚念芸十分叹息般感慨:“这本书摊上你这么个嗣灵,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湖面忽然冒出光亮,谢柔放下手中器具,往另外几处的人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众人踩在各自镇守的阵点处结印,如萤火般的光点逐渐在他们身下浮出。
“起阵!”
一声令下,阵点间互相链接,一个巨大的八边阵法浮出水面。
银光乍现,阵法笼罩在水面上,如流光般的符文于阵中蜿蜒盘旋。
这阵法把姚念芸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好奇地围着谢柔转:“谢师兄,这阵法是用来捕杀湖中的灵兽吗?”
“是的咧。”
谢柔朝她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依旧平静的湖面。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湖面便如同沸腾了般,不停冒出大量白泡。
腥臭味越发浓重,清澈的湖水被阵法搅得浑浊。
不多时,那白泡便成了血泡,累累白骨浮于水面上。
是被阵法绞杀的灵兽遗骸。
谢柔长吁了一口气,稳住身形后,招呼剩下的人将白骨捞起。
这血腥的捕杀场面姚念芸从未见过,此刻却是看得右边眼皮狂跳,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的直觉一向都挺准的。
可直至栖云宗的弟子将那些白骨都捞起来了,血泡停止滚动,湖面重新恢复成一派安静,无事发生的模样。
姚念芸视线一转,看向谢柔手中的白骨。
白骨洁净如新,不染一丝血色。
骨面笔直纤长,晶莹剔透,泛着淡淡金光。
“师妹,你看这根骨头,定能锻出不错的法器。”
谢柔如获珍宝般捧着那根筒骨,看着她笑道:“到时候送你一个,就当是你先前帮我带东西的谢……”
他话音未落,脸上的神情却忽然一滞,姚念芸不解,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她愣愣地看向那突然插进谢柔心口处的白骨。
谢柔猛地发力,将面前的姚念芸大力往旁边的空地推开:“师妹快躲开!”
白骨忽而化作骨刃,狠狠洞穿了谢柔的胸膛,将他甩至半空。
那道身影如同轻飘飘的断线纸鸢,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姚念芸愣愣地坐在草地上。
白净的手掌染了草液的颜色,空地上的沙石草屑搁得她掌心生疼。
飞溅的温热鲜血有几滴被甩至眼中,眼前色彩斑斓的画面骤然变得血红。
耳畔的雨声更大了些,那粘稠的血液从空中坠落,染红了岸上碎石。
姚念芸呆呆地抹了一把滴落在侧脸的鲜血。
血痕浓稠,铁腥味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