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应到姚念芸的视线，温无越巍巍颤颤地睁开双眸，长睫如蝶翼般抖动。
他抬眸看着身前的少女，甚是迟缓地眨了眨眼。
胸腔内似含了一团冰，激得人浑身发寒。
温无越忍不住抬手，用力捂住心口，勉强将呻|吟吞入腹中，开口唤道：“师妹……”
姚念芸连忙拿起软枕，塞到他腰间。
扶着温无越起身，手下意识摸上他的额头，担忧望着他：“师兄，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掌下温度微凉，不似前日那般反复高热。
她如释负重般松了一口气。
温无越怔愣片刻，缓缓摇头，只轻轻抿唇，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原本饱满水润的唇变得干涸，没了以往的好颜色。
唇色浅淡，泛起细密的褶子，嵌在唇内。
姚念芸起身，从桌上端来一杯温水，小心吹凉后俯身，递至温无越唇边：“喝点水吧师兄。”
温无越垂下头颅，就着她递至唇边的茶杯，启唇咽下。
目光一点点往下挪。
距离得近了，他都能看到她手上，因分拣药材而留下褐色药渍。
见他一杯温水下肚，面色已然好转了不少。
姚念芸只觉得浑身重担一轻，脸上的表情也轻快了不少。
眼角的余光却是注意到，散落一地的瓷片。
小腿肚湿润黏腻的感觉尚在，姚念芸忽然回过神来，想起方才她失手将药碗打碎的事情。
“师兄还想喝水的话便唤我，我先去熬药啦。”
姚念芸将茶杯随手置在床榻边上的小矮桌，将地上的瓷片全扫到一旁：“刚刚不小心打翻了药碗，白费那包好药材了。”
先前温无越把药方给她，让她按照上面的名字去医阁岛找药。
险些便被扶风师叔察觉到温无越受伤的事情，费了老大劲儿才瞒过去的。
念及此，姚念芸便不敢去亲自去医阁岛寻药。
只得偷偷拜托凌芊芊去寻。
而且那药还挺难找的，凌芊芊找了几天，才找到其中关键的这几味药。
又要欠凌师妹一个人情了。
“是我任性妄为，真是麻烦师妹了。”
温无越抿唇，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几下，“对不……”
是他思虑不周，没考虑到那药方中的几味药，是需要经过扶风许可，才可以取用的。
“嘿嘿，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姚念芸笑眯眯地伸手抵住他的唇，又很快松开，俏声回道：“只要师兄快快好起来就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姚念芸眸光流转，拉着他的衣袖道：“师兄快些好起来，然后陪我去锻剑吧。”
去剑池捞原材料不算费劲，更费劲的是后头的锻造流程。
加之栖云宗对锻造命器一事，十分看重，以至于金庭司那边的手续也是极为亢长。
且金庭司的命剑锻造流程亦是繁琐，她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没办法兼顾得了那么多。
若是出了差池，就不好了。
她又不好意思麻烦云清以及凌芊芊。
凌芊芊最近帮了那么多的忙，姚念芸也不好意思再使唤她。
听说云清师姐最近要闭关静修，冲击新境界，那她更是万万不可能去打扰的。
思来想去，好像现在合适的人选，也就温无越一个。
若是有温无越在的话，说不定能轻松许多。
多一个人给她干活，减轻压力。
姚念芸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极其响亮。
只可惜温无越此刻意识有些迟缓，没发现她话语中的漏洞。
他点头答应，温声回道：“只要师妹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
外头的雪不见小，反而更大了。
姚念芸蹲在地上，仔细分拣药包中干燥的药材，剔去杂质。
洗净后放进药炉，以文火慢慢煨着。
嗣灵探头，偷偷躲在门框背后，往房内看了一眼。
见床上的温无越双眸紧阖，安安静静的样子后，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转身迈着碎步，来到姚念芸身边：【吾方才的话，你想得如何？】
“我……不太清楚。”
姚念芸起身坐在矮凳上，出神地望着院中飞雪。
雪堆了一层又一层，白花花的，映得人眼睛生疼。
温无越是炉鼎这个消息若是被传出去，绝对会在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的。
这种无本万利的事情，足以令那些心怀不轨的修道者癫狂。
以至于追到天涯海角、掘地三尺，都会把他追回来。
届时，是何种惨状，姚念芸闭上眼都能想得出来。
定是抽骨拔筋，肆意凌辱。
这不是她希望得到的结果。
即便书上说温无越是修为天花板，可人外有人。
可若是那些着急飞升的隐世能人，轮番上门，进行车轮战呢？
师兄没有错，他是炉鼎出身这件事，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
怀璧其罪的道理，姚念芸也懂。
她，不一定能护得住他。
【你在犹豫？吾本以为你早已知晓他身怀绝顶资源。】
嗣灵轻巧跃进姚念芸怀中，薄薄的眼帘极缓地眨了一下，【看来还是吾高估你的记忆力了。】
若放在平常，姚念芸早就同它拌起嘴来了。
只是眼下，她的脸色蔫蔫的，没了精神，将脸埋进双膝间。
【你也不必过于担忧，这可不像你啊。】
嗣灵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是上次鸣鹤带给她的冲击有些大。
也有可能是顾衍自身的实力，给她带来的压迫力太强。
以至于现在得知，妖尊会在未来夺走元阳这一事，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