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帘缓缓合上后又慢慢睁开，姚念芸挣扎了许久，还是睡不着。
她翻身下床，披上外衫后，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至院中。
因着下雨的缘故，白日晾晒的草药早就收回屋内。
雨云散去，圆月复现。
地面上，大小不一的水坑皆映出那一轮圆圆的月亮。
窗棂下的那缸银莲花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没个精神。
姚念芸正欲抹去石椅上的水渍坐下，眼角余光却是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欲从墙头处往外翻出去。
“谁！”
姚念芸脚尖轻点，借力跳上墙头。
却在转身时跟一双碧色竖瞳对上。
她脚下一软，内心无声尖叫，身体瞬间如没了重心似的往后仰。
若不是对方出手迅速，蛇尾圈在她腰间收紧，保不准她方才会直接栽到地里去。
直至脚下稳稳踩上厚实的土地后，姚念芸才长吁一口气，虚虚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温无越？你大晚上不睡觉，翻墙出去做什么？”
姚念芸捂住胸口，缓解跳得过快的心跳，“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大晚上出去的？”
小温无越闻言，从墙上慢悠悠地滑下。
长长的睫羽垂落，表情有些委屈，低头捂着肚子道：“我……有点饿了，想出去找点吃的。”
“只有在晚上的时候，外面才会没有人，这样就不会有人被我的尾巴吓到了。”
气氛一时凝滞。
“你……”
姚念芸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觉得心间酸涩无比，像无端被塞了满嘴的苦涩柠檬。
她思索片刻才蹲下|身，轻轻抚着他的脸颊，抬眸注视着他，柔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找吃的好不好？”
掌心处触及到既凉又烫的湿意，姚念芸神情有片刻恍惚。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温无晴白天所说的话。
“我们半蛇妖会有羽蜕期，羽蜕期间妖性会占上风，还会浑身长满霜花，忽冷忽热，很不好受。”
“阿越他最近碰上了第二次羽蜕期，若是有冒犯姐姐的地方，还请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让让他吧，他不会伤害你的。”
“姐姐也饿了吗？”
他怔怔地看着姚念芸，尾巴不安地扭动，“那我今天晚上多抓些鱼，都给你吃。”
姚念芸任由他牵着自己，来到一处碎石海滩上。
海面上的海藻泛着幽幽蓝光，有鱼群跃出水面的扑腾声在耳畔响起。
海风很大，吹得人脸上湿腻腻的。
小温无越牵着她，来到一处稍显平整的石头上坐下，“姐姐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抓鱼。”
他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
“诶？温无越！”
姚念芸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小温无越的身影便潜入海中，连残影都看不见。
海水在圆月的照映下，波光粼粼，呈现出镀了一层银霜般的效果。
这幻境里使不出灵力，姚念芸只能远远地看着那道身影在海水中沉浮，却没办法感应他是否会遇到危险。
姚念芸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回来，正当她亦是想跳入海中去找他时，波涛汹涌的海面却忽然冒出大片水花。
“姐姐，给你。”
小温无越从海浪中爬出来，长睫如小扇般轻扑，将怀中约摸巴掌大的鱼递给她，“对不起，今天浪有些大，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的一条鱼了。”
姚念芸有些哭笑不得，她放下怀里的鱼。
将小温无越拉到石头上坐下，掏出白巾把他脸上的水珠擦掉，将外衫脱下塞进他手中，“穿上，不然会着凉的。”
他乖顺地接过外衫，在姚念芸的命令下披在自己背上。
好半响后，才指着鱼问道：“姐姐不喜欢我抓的鱼吗？”
地上的那条鱼仍旧在扑腾不休，姚念芸一时失笑，掌心轻轻盖在他发旋处揉着，“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
见小温无越身上的水都擦干净了，姚念芸起身，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洞，而后把方才收集到的干燥苔藓绒扔进去。
她掏出火石，石块相撞间轻擦出火星。
“咔嚓——”
不多时，那苔藓绒便冒出微弱的火光。
姚念芸一边往里放小木枝，一边手起刀落，那条鱼便一分为二，干净利落地刮鳞放血。
“姐姐，你在做什么？”
小温无越好奇地瞧着她的动作，一边往那火堆里伸手指。
苔藓绒生出的火不大，焰尾轻柔地吻吮着指尖。
不烫，但很热，热得驱散了身上因羽蜕期而带来的寒冷霜花。
“好暖和……”
他欲将手指往更深处递，却被姚念芸一把抓住手腕。
小温无越脸上困惑，头颅轻歪，“姐姐为什么要抓住我的手？”
姚念芸轻轻拭去他指尖处因苔藓燃烧时生成的熏黑，“因为小孩子不可以玩火。”
“哦……”
小温无越似懂非懂地缩回手，乖乖拢在衣袖内部。
内心无声反驳，他才不是小孩子。
他盯着手腕处的红痕，有些出神。
她方才抓住他那只手时的温度，也跟火焰一样，很温暖。
他垂眸望着那处，用另一只手盖住，企图延长那股暖意存在的时间。
但海边的风太大了，那股暖意不过一瞬，便被风吹散。
他掩去眸中的失落，尾巴垂在身后，也没了精神。
“给。”
姚念芸手中翻转着另一块鱼肉，将已烤好的那块递给小温无越，“这块熟了，你先吃这个。”
他懵懵懂懂地接过那块烤熟的鱼肉，好奇地用手指在上面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