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掰断了那只不断伸缩的尖牙，一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哀求道：“我妖化了，不要靠近我……”
妖化后的他很丑，他不想让她看到这幅跟野兽毫无区别的模样。
师妹，不会喜欢他这幅模样的……
姚念芸看着地面那断成两节的尖牙，心下发颤，只想赶紧走过去搀扶住他。
可她还没走两步，温无越却是如同见了鬼般地往后退，很是抗拒她的接近。
苍白的唇瓣微张，口中喃喃自语，“不要靠近我……”
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他朝她吼道：“姚念芸，不要靠近我！你究竟有没有听到！”
“我是妖，我是妖啊！你是不是想死！”
姚念芸脚下一顿，继而沉默又快速地走至他身边，死死地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师兄，我说过，我不会走的。”
不管他变成何种模样，她都会接受他的。
有滚烫的液体滴至胸膛上，温无越怔愣一瞬，随即抱着怀中的少女，一同跌坐在地。
无尘剑躺在脚下不远处，他艰难地朝那处摸索着，手上青筋凸起了一个恐怖的弧度，终于是摸到了剑柄。
温无越颤着手，将无尘剑递至姚念芸手里。
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他勉力咬着牙，喉咙中才吐出几个极其嘶哑的字眼，“拿着，师妹……”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若是丧失了理智，便要她拿剑刺伤他。
“为什么……”
剑柄被水泡过，湿漉漉的，还带着一丝温凉，似在柔柔亲吻着她的掌心。
姚念芸呆滞片刻，回过神来时，已然满脸泪痕，“为什么推开我，师兄……”
“我愿意给你咬，同样也不后悔我的决定，为什么……”
明明，她可以帮他的。
为什么不愿意，他们之间明明都这般熟稔亲密了，为何还是不愿意咬她。
越抗拒，她的逆反心理就占据了上风。
姚念芸一时气急，挣脱开温无越的怀抱。
拿起无尘剑对准纤细手腕，径直在上面划拉开一道口子，举至他面前，“我说过，我可以帮你的！”
悬在空中的那只细腕上流下几条大小不一的血痕，血珠滴落在水面下。
水底下的墨莲似吸饱了一般，漆黑的花瓣上隐隐透出几道红色的纹路。
姚念芸顿了顿，又哀哀求道：“师兄，我真的可以帮你的。”
鲜红的血珠于眼前跳跃，腹中又重新燃起一阵燥热的气流，温无越死死盯着那鲜艳的血色。
好半晌，才艰难地别开眼，挣扎着远离少女所在的位置。
见温无越有逃走的念头，姚念芸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断了他的后路，“师兄，你倒是咬啊，求你了，好不好……”
话音刚落，她便将那蔓延出几道血痕的手腕，压在温无越的唇瓣上。
她说不出此刻的心情，但她只想他好受一些。
心中的那股不安与急躁的心情，仿佛要透过腕间的那道血口潺潺流出、宣泄。
肩上的力道不轻反重，温无越挣扎片刻，却也没能逃脱开来。
这片刻的时间内，似明白了什么一般，他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艰难抬起双眸。
那双温柔的漆瞳中却是透着一股哀求的意味，温无越艰难撕下一片干净的衣角。
小心地包扎好少女尚在流血的细腕，虚弱地看着她说道：“师妹，我，我是人……”
“……不是妖。”
“我做不出，伤害你的事情……”
听着温无越的话，姚念芸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一股力道猛地推开。
“呃——”
她摸着被推疼的肩膀，抬起头，可眼前哪还有温无越的身影。
水面上，一抹青色衣角转瞬即逝。
姚念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身后就是水池，温无越一把推开面前的少女，落入水池深处。
幽暗阴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处呛入口鼻。
莲叶如藤蔓般缠住了尾巴，使劲拽着他往下沉。
意识逐渐变得有些昏沉，脑海似被灌了一团浆糊，搅得他分不清。
如今究竟是被挖心放血的上一世，还是有一个咋咋呼呼师妹相伴的今世。
耳边似传来母亲与姐姐一声比一声轻柔的呼唤。
“无越，娘亲不在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啊。”
“阿越，等姐姐成为医修了，一定能治好咱两的羽蜕期！”
原来死前确实是会有走马灯的，不过他孑然一身，倒也带不走什么东西。
这般想着，温无越安下心来，任由无边无际的水流裹挟着他，沉入黑暗。
视线亦是变得模糊不清，朦胧间，似看到有道娇小的身影，正在急急朝他游来。
光团模糊了她的面容，叫人看不真切。
温无越努力掀开眼帘，想去看清那身影是谁。
他还未反应过来，腰间便被一双手圈住，接着，紧抿的唇齿被大力撬开。
茉莉花香驱散了他身上的血腥气，萦绕于二人之间，柔和地包裹着他。
气息混乱间，一股暖暖的气流自她口中传进来，独属于少女清甜馥郁的味道被渡至口腔深处。
唇上传来陌生、温热的触感，温无越猛地睁大了眼，脑海中一片空白，呼吸都停顿了几分。
连带着眸中的碧色全然褪去，沉寂在瞳孔深处。
溃散失神的视线一点一点地回到眼中。
温无越目光迟疑地看着面前紧闭双眸的少女，浓睫轻颤，掩饰着深处的悸动。
念芸、念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