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她方才笑的时候, 只是不小心吸了一口气, 打了个嗝，然后就一直打嗝到现在都没停过。
“师妹，先喝些水。”
温无越从壶中倒了一些水，而后坐到姚念芸身体, 抚着她的脊背顺气，“慢些喝。”
“咯，师, 咯, 师兄, 我，咯——”
望着递到面前的水，姚念芸哆哆嗦嗦抖着手接过。
只是茶盏还没举至嘴边, 盏中的茶水便洒落大半, 全都洒至裙面上。
“哈哈哈哈哈……”
偏生一旁的嗣灵还不长眼似的在那笑，惹得她只想揍它一顿。
但开口又是打嗝声响个不停。
然后就更气了。
姚念芸放下手中的水杯, 在温无越的安抚下勉强止住了嗝声。
偷偷看了眼仍旧在笑的嗣灵, 她一把扑了过去, 却是扑了个空。
嗣灵优哉游哉地跳到窗框上，甚至还示威般摇了摇尾巴, 回头挑衅地看着她。
姚念芸气急败坏地看着对面那只黑猫，目光触及到跟前的浮光时，指着嗣灵对他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娘亲吗？你娘亲现在生气了，你该怎么办？”
“那我……”
浮光歪了歪头，无机质般的灰瞳中忽而变得亮晶晶的，“杀了它？”
“呃……”
姚念芸感觉自己被噎住了。
这真的是师兄的孩子吗？
怎的杀心这么重，难不成是长歪了？
她下意识摆了摆手，连声拒绝，“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让你抓住它，然后把它交给我。”
“要活的！”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影便骤然消失，不过眨眼的时间，又重新出现。
只不过这次则是手中多了一只黑色的貍猫。
“我抓住它了，娘亲。”
空洞灰瞳中溢出几分悦色，浮光将怀中的嗣灵递至她面前，轻声唤道：“浮光做得好吗？”
嗣灵如同晒蔫巴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小孩洁白的衣襟上沾上了不少的漆黑猫毛。
姚念芸一根一根地捡着他衣裳上的猫毛，从他手上接过嗣灵。
眼神有些复杂地注视着乖巧俯在她膝上的浮光，不过一瞬出神后，伸手去摸了摸他的乌发，“谢谢浮光。”
掌心下的乌发柔软顺滑，似初生幼崽的绒毛，她将浮光抱到床榻上，“小孩子要早点睡觉，不然长不高。”
……
清清浅浅的鼾声响起，伴随着外头雨滴答坠地的声音，宛如一首和谐的安眠曲。
姚念芸坐在床沿处，目光从床上的小人看向不远处正在煮水烹茶的温无越。
青年指骨纤长，手指捏着茶具烫洗浸泡，一举一动都带着赏心悦目的意味。
茶炉上的小嘴壶氤氲着一团淡薄的水汽。
水汽弥漫，将他一半的脸隐于雾气中，一半显现于灯光下。
把困得眼皮耷拉的嗣灵放至空余的软榻上，姚念芸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边坐下。
盯着眼前的美人，小声唤道：“师兄，这孩子……”
还是得问清楚，这凭空出现，长得还跟温无越有点像的小孩。
可别还真的是她给人喜当娘了。
像是看出姚念芸的想法，温无越笑吟吟地看着她，解释道：“这孩子是我上次去妖界回来时，在路上捡到的，他那时刚化形，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便带回来了。”
“先前因为去越地了，拜托栗婶栗叔帮忙照料了一下。”
他顿了顿，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才继续说下去，“还有，无论是在哪里，雄蛇都是不能生蛋的。”
“喔……”
姚念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到脑海中那个潜藏已久的问题。
虽然不太礼貌，但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师兄，冒昧问一下，那你会孵蛋吗？”
瞧着她一脸求知欲极其旺盛的表情，温无越一时失笑，将煮好的茶递给她，“真是个好问题，但师兄也不知道呢。”
盏中褐色的茶叶于水中沉沉浮浮的，舒展着身姿。
“啊，对了师兄。”
姚念芸放下茶盏，从怀中摸出方才画的那张画像，“这个是我那天偷偷潜入书房见到江衍，事后所画的画像，以及那个黑册上的具体内容。”
望着宣纸上不甚清晰的面容，她撑着下巴，郁闷道：“我尽力了师兄，我画画技术实在是烂。”
不然嗣灵也不会这么嫌弃了。
温无越接过那张画像，“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念芸。”
宣纸上的画像虽不是特别逼真，但胜在特征都画了出来。
他认识的人中，拥有波浪发尾的，好像还就只有顾衍呢……
顾衍，江衍，顾衍，江衍……
原来是他啊。
温无越无声笑了一下，唇角扬起微弱弧度。
他看了一会儿画像后郑重地将其折好放进书筒内，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多亏了师妹，若是没有你，我还不一定能知道这么多信息。”
感受到发顶上传来轻柔的力道，姚念芸眉眼弯弯，朝他笑道：“嘿嘿，能帮到师兄就好。”
“对啦师兄，我灵力恢复了，改日我们再去一趟江府怎么样？”
温无越单手支着脑袋，扭头去看她。
桌上的灯盏烛芯偶尔爆出几下细弱的噼啪声，柔柔烛火似是给面前的少女渡上一层暖光。
偶有几丝风从窗棂处流入，烛火跳动，映得她眼瞳亦是亮亮的，像嵌了天上的繁星。
温无越捻起一缕如泼墨般的发尾，绕在指尖上抚摸把玩，安安静静地瞧着她。
视线从姚念芸的眼睛到鼻梁，再到饱满粉润的唇珠，一一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