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木取火撒？”小老头颇有些阴阳怪气。
铁真真眨巴着眼，不满道：“我这不是在给衬子打孔嘛！”
李有为抄起一台手电钻走过来：“省时省力。”
铁真真与他意见相左，质问道：“这还是纯手工吗？”
“怎么不是了？你不拿着它自己会动撒？”李有为反手拍了拍掌心，“搞传承也要顺应时代的发展嘛！”
“搞完洞洞就收工耍一耍，劳逸结合哈。”
李有为说完，哼着《探清水河》的调子去厨房了。
铁真真撇撇嘴，也抄起手电钻摁了摁扳机键。
滋啦——
还挺得劲儿。
师命难违，手电钻就手电钻呗。
天色渐暗，铁真真和谢端若收工，工作人员也跟着休息，这会儿都去吃饭了，没有机位跟着，铁真真乐得自在，照常坐在厅堂门槛喂花花吃零食。
小狗吃着她手里的鸡肉肠摇尾巴，铁真真也哼起了歌儿，只不过没一个音在调上，谢端若知道她哼的《莘瑶帝姬》后兀自发笑。
“你在笑我吗？”铁真真抬起下颌睨着他，一副要你好看的跋扈样儿。
“抱歉。”谢端若又轻声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你会五音不全。”
铁真真抿着唇，将最后一小截鸡肉肠撵在地上，蹭地站起来。
“我就一定要会唱歌吗？”她没等谢端若回答，径自往工房走去。
铁真真这个人表面上骄纵是骄纵了点儿，但性子很好，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咄咄逼人，除非真的刺着她了。
“懿臻。”谢端若攥着她的手腕，为自己的失言道歉，“对不起。”
不顺毛还好，这下铁真真心中遽然生出一股无名火，她反手挣脱谢端若的桎梏，蹙眉吼道：“我没生气！”
被撒气的谢端若不由得一怔，饶有兴致地望着那道怒气冲冲消失在工房大门的背影。
他勾着嘴角摇头，转身往内院走去。
了不得，终于会跟他置气了。
铁真真没去赶工，而是跑上了二楼书房，这会儿正瘫在太师椅上对着屋梁叹气。
好端端的跟谢端若撒气干嘛？
她懊恼地用手腕骨扣了扣脑门。
这臭脾气，真是蹬鼻子上脸！
楼梯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铁真真把腰一挺正襟危坐起来，方才还因为愧疚自省一番，见到苦主反而又盛气凌人起来了。
“干嘛？”
“我说了惹你不高兴的话，来赔礼道歉。”谢端若将一支糖果放在书桌上，柔声哄她，“安安，别生闷气。”
“打发小孩儿呢？”铁真真双手环胸，颐指气使地朝那支糖果昂了昂下巴，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哪儿买的？”
那是一支德国二宝糖，十九年前她吃过一回，也是这个人给的。
“来江阳的时候在服务区商店看到的。”谢端若给她剥开外包装，“这儿买不到钻石，辛苦懿臻小姐将就一下。”
铁真真把糖果全部倒出来，按口味分成两拨，六颗橙子味，三颗柠檬味，抬头瓮声瓮气道：“说了没生气，谁要钻石了。”
谢端若没拆穿她的口是心非，但也明白她不气了。
果然是孩子气性，一阵一阵的。
“真的不要吗？过阵子就是你生日了。”谢端若故意逗她。
“不稀罕。”硬糖将她的脸颊顶出一个小包。
谢端若挑眉浅笑，继续加码：“来自Moussaieff的珍藏蓝钻，61克拉。”
铁真真娇蛮反问：“我买不起吗？”
“Fancy Vivid Blue，FL，Type IIb.”
这是个对浪漫过敏的，谢端若只能自作主张了。
“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已经委托Mouawad定制了，它叫Yizhen Nebula，到时候就放在家里，等着你喜欢它的那一天，反正它永远属于你。 ”
全净无暇的艳彩蓝钻，她最喜欢的钻石之一，可遇不可求。
“那我……”铁真真清了清嗓子，扭捏又傲娇，“考虑考虑。”
哥哥
铁真真把三颗柠檬糖推到谢端若面前, 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却没说话。
夹心酱在口腔里化开，橙香浓郁，普鲁斯特效应牵引出被时光掩藏的记忆——
2004年中秋, 对铁真真来说并不是个团圆日。
妈妈在维也纳巡演, 爸爸自然随同左右, 爷爷远赴洛杉矶谈生意, 她又一次和姥爷一起过节, 反正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在铁家长大的。
全家就属姥姥最疼她，可自从暑假生了一场大病之后, 姥姥就不让她随便吃零食了。
铁真真忽然埋怨起家庭医生来, 要不是他跟姥姥胡说八道什么肠胃虚弱要管住她的口腹之欲, 她也不至于被姥姥管得这么严。
汉堡没了, 汽水也没了, 尤其是冰淇淋, 上幼儿园那会儿好歹还能每周吃上一回, 现在十个手指头都数了两轮，也没能舔上一口。
铁真真趁着姥姥和亲戚打电话的功夫悄摸溜去小厨房, 五位厨师都在忙活, 就连于婶也出动了, 这位是姥姥从娘家带过来的保姆，家里的帮佣都听得她的话, 可万万不能惊动她。
于婶正在做点心，厨师们看见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个个忍俊不禁，小娃娃食指抵在唇边, 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就当做没看见她。
片鸭子的总厨比了个OK的手势，铁真真悄无声息移动到冰箱，打开冷冻室把雪糕翻得滋啦响。
吃哪个口味好呢？
铁真真纠结地想。
身后冷不丁响起于婶的声音：“懿臻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铁真真下意识回头仰视，于婶手上全是面粉，叉腰作茶壶状警告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