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筹圆滑地赔不是：“吴导消消气儿，舒老师马上到。”
消气？吴东成越想越气！他平生最瞧不起这些被粉丝吹捧到忘了自己姓什名谁的艺人，今晚还得替副导演加班收拾舒然的烂摊子。
“什么素质，好意思让整个剧组等她？人高又谦都没敢给我摆过谱儿，她当她舒然是个什么人物？告诉舒然，我就等她20分钟，再迟到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吴东成断断续续又骂了十分钟，谁都不敢劝这个火药桶，主要是昨天吃饱了舒然罢工的气不想劝。
有看热闹的在等铁真真表态，只要她开口，吴东成就必定会给她面子，但她只是事不关己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等场记打板，丝毫没有充当老好人的打算。
道具老师在做最后的检查，铁真真看着餐桌上那杯凉白开隐隐叹了一口气，吴东成在业界举足轻重，给舒然一万个胆子不敢罢演他的戏，但她是个拎不清的，这杯因为恼羞成怒泼到林曼竹脸上的水，只怕是不好一次过了。
“对不起，各位，路上太堵了。”
舒然姗姗来迟，走个过场向大家道歉，远东最耀眼的明珠人设崩塌，摩登时髦的郁锦书小姐今天竟然这般朴素无华。
吴东成顾及自己的脾气会影响舒然那无限趋近于零的戏感，硬生生咽下了一肚子火气。
“再给你五分钟调整状态。”
铁真真同舒然打了个照面之后便立马入戏，慢条斯理地吃早餐看报。
万万没想到，她这个临时抱佛脚的碰上了个开卷裸考的，舒然的助理们在机位之外升起数块白板，上边全是郁锦书的台词。
头一回见这阵仗，铁真真在心中啧啧称奇。
监视器前的吴东成直接黑脸，竟然气笑了：“一共15句台词你都背不了吗？”
舒然还记得吴东成方才的下马威，有恃无恐道：“抱歉啊吴导，我这两天睡眠质量不行，记忆力有点差。”
吴东成冷笑，这种自带编剧进组还不背台词的水货合作一次就够了。
导演开机指令通过麦克风传遍片场，场记在镜头前打板《破晓》第47场3镜1次。
得知杜先霖被软禁，痴慕他多年的郁锦书气势汹汹地找到林曼竹要人。
“林曼竹，谁给你的胆子擅自软禁先霖哥哥！赶紧把人给我放了！”
林曼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伯爵红茶，酽了，她不喜欢，掰一块司康小口地吃，头也不抬地说：“杜先生不是就在自己家吗？我奉命监督杜家公馆，何来擅自一说？”
“先霖哥哥定是被污蔑的！他……”
眼前的人支支吾吾，铁真真知道舒然是忘词了，改变动作设计提前抬眼看她，帮忙接戏。
林曼竹往后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问：“他什么？”
“……”
那眼神太轻蔑，看得舒然心生愤懑，如何都不能把铁真真当作林曼竹。
“CUT！重来！”
郁锦书是郁达华的老来女，素来娇惯，自从郁达华被金陵那边推上了二把手的位置，这位郁小姐就愈发无法无天，她说杜先霖无辜，也不是不能还他个公道。
但她碰到的是连她父亲都要忌惮三分的林曼竹。
“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杜家，你想帮杜先霖脱身也不是不行，给我拿出证据来。”
郁锦书道：“谁不知道二处是你林曼竹的一言堂，先霖哥哥不可能……”
“CUT！郁锦书刁蛮跋扈，她看不起父亲的死对头，你是来感慨林曼竹牛逼的吗？语气没给到，再来一条！”
场记打板，《破晓》第47场3镜2次。
“先霖哥哥不可能是地下党，我懂了——”舒然又忘词，下意识去看提词板，不慎对视了镜头，直接踩中吴东成的高压线。
“NG！我真他妈服了！舒然你是来克我的吧？！”
吴东成急赤白脸地叫停拍摄，让舒然去背熟这一幕戏的台词再继续。
铁真真压根就没有收着演技配合她，台词不行后期还能用配音挽救，但演技不行一眼就看透，更别说这场戏几乎是铁真真最擅长的眼神戏和微表情，对比太惨烈，忍无可忍的吴东成亲自去给舒然讲戏。
然而无济于事，舒然该忘词还是忘词，入不了戏就是入不了戏。
“停！”
“再来一条！”
“漏词儿了，郁锦书情绪不对！”
“停！铁真真，保持你的状态和节奏，别松懈！”
短短一场戏硬生生拍了四十多条，低气压笼罩着片场，舒然和吴东成互相甩脸子，一个从未见过这么吹毛求疵的导演，一个入行十年真没碰到过毫无演技的演员。
铁真真倒成了最沉得住气的，并没有因为搭档频频出错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可这种宽容淡漠的姿态对舒然来说是残忍的。
场记麻木地拎着板子过来，《破晓》第47场3镜46次开始——
郁杜两家是连襟，虽隔得远，但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叛徒，那不过是二处给郁达华下的套，就等着她郁锦书为了杜先霖赴汤蹈火。
“林处长好手段，你等着，我一定会还先霖哥哥清白！”
“郁小姐，我该说你痴情呢？”林曼竹慢条斯理地鼓掌，走向郁锦书故意刺激她，“还是愚蠢啊？”
“你——”
“沪上谁人不知杜先霖与沈家幼女指腹为婚，你这么上赶着倒贴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岂不是自轻自贱。”
就是这种眼神，高高在上俯视别人的眼神，太刺眼了。
舒然觉得铁真真不是在看郁锦书，那道鄙夷轻蔑的眼神分明就是看着她的，圈子就这么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