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瓦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脖颈，没说话。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周青霞冲着紧闭的卧室房门喊道。
“火锅！”向阳在屋内回以同样的音量。
“火锅火锅，每次回来就知道吃火锅，”周青霞嘴里嘟囔着，却还是认命地将电磁炉搬了出来，“对了达瓦，晚上吃火锅可以吗？”
“我都行。”达瓦回答。
周青霞很快再次推门而出，向阳在房间内磨磨蹭蹭半天才穿着睡衣出来，一屁股坐在达瓦身边。
“达——瓦——”向阳拖着嗓子喊道。
“嗯。”达瓦轻声应道。
“达——瓦——”
“嗯。”
“达——瓦——”
“嗯。”达瓦始终很有耐心。
“你带我出去玩吧。”向阳突然没头没脑道，明明自己才是本地人，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让达瓦带自己出去。
“好。”达瓦好脾气地温声答应。
两人说走就走，很快就闪现至街道尽头。
C市的夜晚降临的比日喀则要早很多，街道两旁此刻已经亮起一排排路灯。
“你听。”向阳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望着面前飞驰而过的车辆小声说。
达瓦维持着和她一样的姿势，耳边尽是汽车高速行驶的呼啸声和喇叭声。
“刚到日喀则的时候我其实每天都挺想回家的。”向阳忽然开口。
“日喀则太安静了，平日里除了鸟鸣和牛羊的叫声，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人与人之间好像隔得很远很远······不像家里，躺在床上就能听见外面大街上的动静。”
“那现在为什么不这么想回家了？”达瓦问。
“你好聪明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向阳转过脸，眸中映着路灯的光点，很快又扭回去望向天空。
“因为······这里的夜空没有日喀则美。”她说。
向阳确实很喜欢日喀则的夜空，每天晚饭后她都要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数星星。
“所以啊······我发现，其实安静也挺好的，毕竟为了欣赏那么漂亮的夜空总要付出一些什么代价。”向阳继续道。
“是么，日喀则的夜空确实很美。”达瓦声音很轻。
他从小生活在日喀则，头顶那片星空早就看过无数遍，夜空美不美他评判不出来，但和向阳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时光确实很美。
“是啊。”向阳喃喃道。
星空只是她愿意留在日喀则的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真正让她甘愿为之驻足的理由其实一直在旁边坐着，但······
“但是达瓦，我不能一辈子只做学校的一名半吊子老师，这对我和对学生们都不好。”向阳说。
她甚至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当语文老师完全是一时冲动的选择，她只会照着课本宣读课文，若这样长久下去则是对学生们的不负责任。
“······”达瓦静静凝视着她，似乎在揣测对方的心意，“那你······”
“如果我有一天离开日喀则，离开西藏，去找寻新的工作，你愿意和我一起吗？”向阳回望着青年，声音不知何时带着一丝颤抖。
“我······”达瓦欲言又止。
遇见向阳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走出这片高原。他认为自己人生所能到达最远的地方只会是拉萨，可短短大半年的时间，他已经来到了C市，未来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日喀则却始终有阿妈和嘎玛······
青年犹豫的神情在向阳眼里一览无余，她眼中迅速划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失落，笑着撞了撞达瓦的肩膀：“干什么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道理我去哪你都要跟着。”
“······”
达瓦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之际，向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周青霞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俩死哪去了？火锅还吃不吃了！”
向阳不自觉将手机拿远一点，等对面好不容易结束怒吼才讨好地说了两句，匆匆挂断了电话。
“走吧，”向阳蹦下花坛，转而直接拉起达瓦的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达瓦一怔，似乎没想到方才略显沉重的话题会以如此草率的方式结束。
他垂眸望向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情不自禁将手又收紧几分。
是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新起点
“砰砰砰！”
“起床！起床！”
向阳被连续的砸门声吵醒，她不满地在被窝撅起屁股，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
“天天就知道睡！”周青霞见房门打开，抬手捏住向阳的脸。
“啊！”向阳痛呼，“疼！”
“疼就对了！”周青霞明显是故意的，“也不看看几点了，昨天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要早起包饺子的？照你这起床速度，我和达瓦大年夜就别想吃饺子了！”
“赶快洗脸刷牙过来帮忙！”
向阳揉揉脸，闷头走进洗手间没一会儿功夫就来到餐桌前。
桌子上早已摆放着两位早起人士的赫赫战果。
“这还需要我么？”向阳抽出两张纸巾把湿漉漉的双手擦干。
“怎么不需要？”周青霞冷冷瞥她一眼，从冰箱里又端出一盆肉馅，“这盆专门留给你的。”
“啊？”向阳盯着面前满满一盆饺子馅，“包这么多饺子吃得完吗？”
“谁跟你说这是饺子馅？”周青霞又拿出一团面，“这是包子馅儿。”
“三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向阳还想嘀咕，被周青霞瞪了一眼后撇撇嘴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忿忿地揪起一块面团，用及不熟练的手法捏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