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衡目光炯然地注视着他，深深作揖，“晚辈不才，愿以此生，求娶云大人掌中明珠。”
一贯言笑晏晏，眉眼弯然的云易双眼瞬间瞪大，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愣在原地。
勤政殿之内的顾太傅深感丢人地扶额，成安帝丝毫不给面子地笑不可仰。
“这傻孩子……”顾太傅摇了摇头，“云大人这下估计气得不轻。”
将将才非议过成远侯家公子自己定亲事，如今就有人这般求娶自己的闺女，云易不怒才怪。
“那也怪不了他。谁叫赐婚这条路走不通呢，你这老父亲也不帮帮忙。”成安帝对顾思衡也是挺同情的。那孩子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结果全天下的姑娘他都能做主赐婚完事，唯独云家这个不行。
“是谁当初轻易答应云大人，他家儿女要自主择偶？”顾太傅偏头笑了笑。
“朕哪知道他会看上人家姑娘？”当日云易入京，他压了人官职，又不想寒了臣子的心，故允了一个条件。偏偏云易也不按牌理出牌，直接就求了一个恩典，日后他的儿女婚事由己，无人能左右。
初初只觉得云易这人想太多，不过因一片为父的心意便同意了。如今成安帝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信不过皇家，怕自己随意给他闺女赐婚？“你不也不吭声么？”
“他连人家的爹都没搞定，臣若贸然上门提亲，不是被赶出门便是以势压人，您觉得合适吗？”顾太傅笑容不变地反问。
成安帝才不信，“你就是想看他吃瘪吧。”
顾太傅笑而不语。他这长子生来性情桀骜难驯，家世能力长相无一不好，唯独这脾气古怪麻烦，作为父亲都想趁着施家法抽死他。
以前有夫人在时已头疼不知如何管教，谁知道夫人一去，他连过渡期都没有直接变得沉稳老成，一丝波澜都不起的样子让人郁闷。如今好不容易情绪多了起伏，他总算像个人了。无论那云家姑娘本身如何，只要不是个有大病的，都有娶进顾家的价值。
“你就不怕儿媳妇跑了？那丫头可是连临安都撺掇着安王，想要为临轩求娶。”尽管这里头少不了临安自己的喜好，但也证明那姑娘是个不错的。
“要是连个女人都抢不过，他就别想着成亲了，孤独一生吧。反正还有阿漓，顾家香火断不了就行。”顾太傅挑眉，毫不在意地道。
成安帝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就倔吧你。”
还是他家太子好，一点就通，懂事。
行云流动，初夏的天空明媚湛蓝，云家庭院中一片的安静。
蓦地，书房传来巨大的声响，巡视经过的杨六吓了好一跳。狐疑地看了眼，方才自家老爷还笑得狰狞地揪着林世子与白副将进去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吧……不对，是有危险的也不是自家老爷，应该不用管。
书房内，林晖和白辞坐得远远地，低着头不太敢直视脸色铁青的云易，生怕自己坐近了些或者说错了话，下场便如地上粉碎的端砚一般。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云易怒极而笑，“难怪之前不停送礼讨好……你怎么就没说过这事里头他跟初宝交集那么多？”
愤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林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我之前也没注意他起了这心思。”
死道友不死贫道，此刻林晖打死都不会说他早就知情。
“咳咳，”白辞摸了摸鼻子，劝慰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云叔，顾大人的条件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您之前不也说了吗，顾大人虽出身高贵，但为官不过数载便有此成绩，可见他……”
“可见他老谋深算！”
“他出身高贵却公正守礼……”
“说明他背景复杂，虚伪！家族太大，内部麻烦多。”
“据闻顾家男子情深，太傅夫人离世多年也不曾再娶，可见家风……”
“家风不好，祖上就不利女的，嫁进去的都不长命啊！”云易气冲冲地道，他捧在手心的闺女，别人不珍惜，他可心疼坏了。
白辞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云易对顾思衡赞不绝口的样子，一时无语。
林晖看不下去了，公正地道，“其实，顾渊这人姿容出众，温润如玉……”
“外表惑人，男颜祸水！”
“姨父，您之前不是这样说的……”说实话，林晖有点同情顾思衡了。而且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赐婚这个绝杀在阿初这里压根行不通，她有免死金牌。也就是说，顾渊要把人娶到手，必须自己先搞定姑娘她爹。
云易痛心疾首，“你怎么也向着他？初宝性子散漫，怎么能适应这种家庭？他家连个女的都没有，初宝要真嫁过去了，怎么活啊？”
难怪啊难怪，明明是刑部的人，却硬是来插手外宾礼仪接待，他还以为是今上不放心外族到来以及对宁家案子有了先手，谁知道根本就是醉翁之意在他家！
阴险！
他的宝贝闺女生来多灾，好不容易过上舒心的日子，怎么可以走入火坑？不行，绝对不行！
林晖无语问苍天，他娘明明觉得没有婆母是个挺好的选择啊。算了，就算是好兄弟，也不敢随便插刀。再说，他姨父也没说很离谱。
顾渊这人确实老奸巨猾，善于伪装，家世又太好，心思也深，好像顾家的夫人确实没几个长寿的……
“这么说，其实顾家也不是什么好选择。”林晖越想越觉得姨父说的对。
白辞白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谁，顾渊还是眼前这个轻易被洗脑的傻子。
阿初笑得直不起腰，趴在窗台上花枝乱颤的，一双黑眸水雾迷蒙——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