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在一旁坐下，姿态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过了一会，玱玹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
他比小夭大几岁，但满打满算前一世也才活了五百多岁，对照神族平均三、五千的寿命来说，说早夭虽然过了但的确不够长寿。
他看了看室内坐着的两人——两个上辈子的对手，一个政治对手，一个情场对手，上辈子唯二不愿臣服于他的人，却是他现在唯二可以说说心理话的人，毕竟他们也是从上辈子过来的。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桌边坐下。
“我统一大荒后，发布了一系列政令，比如将皓翎四部一分为二，一半留在皓翎，一半迁往西北，又让西炎人南迁，让各族杂居，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口音会同化，风俗会同化，西炎、中原、皓翎各族慢慢会互相融合，虽然遇到不少阻碍，不过各项政策还是推行下去了……当时看着也有些成效，我以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帝王，但，”
“但祖父和师父先后仙去后，我发现各族其实对迁居都很不满意，尤其皓翎青龙、羲和两部，他们原本都靠水吃水，到了西北黄沙满天，过得非常不适应……而西炎人到了南方，不会出海打鱼，也不擅长种植水田……”
“祖父和师父去世后，没人再压着他们，朝中抗议之声越来越大……
“这时，后宫的曋氏、方雷氏和阿念都生了个王子……”
“原来的中原、西炎和皓翎各部族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们在朝中拉帮结派、争锋相对，矛盾迭出，对各项廷议推三阻四……我每天焦头烂额，这时我才明白，当日因祖父和师父厚爱，我轻松坐上帝位，其实并没有服众……”
玱玹说到此处，声音有点低哑。
让他在对手面前承认自己这个帝王当得不合格是件很困难的事。
“即使是那些原先拥护我的人，他们也都希望将我推上帝位后，能得到更多的权和利，当我没办法满足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逐渐背叛我……”
“某天我突然心悸，我想是不是小夭出了什么事，想让人去找小夭，可是突然发现自己灵力全失，手脚无力……”
“然后你死了，然后你来到了这里。”相柳看了他一眼，凉凉地接了一句。
玱玹黑着脸说了声“是。”
“知道是谁动得手脚吗？”涂山璟问。
玱玹摇头，“每个都有可能。”
相柳轻哼一声，“早知你会死得如此窝囊，不如我当年一箭射死你算了。”
“相柳。”玱玹不满地瞪他，看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三分讥笑，三分凉薄，还有四分漫不经心的表情，赶紧别过头，以免自己气得失去理智想跟他动手。
“你怎么能让她们三个都生了王子呢？”涂山璟发出一声长叹。
曋氏、方雷氏和阿念三人刚好代表原来的中原、西炎、皓翎三方势力，三人都有了王子，自然会让背后三方势力掀起新一轮不死不休的王位争夺战。
“这又不由我控制，我原只想让她们有个孩子傍身……”玱玹说不下去了。
他最爱的女子当然是小夭，但这三个女子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跟其他女子不同。
阿念自然不必说，是他从小带大的师妹，阿念又全心全意爱他，师父以国相托，恩情深重。
谭氏是第一个跟他结婚的女子，在他身处险境时同意跟他成婚，从而让他在中原站住脚跟。谭氏本人温柔贤惠，也是解语花一朵。
方雷氏是他娶的第一个代表西炎势力的女子，从而让西炎氏族接纳他，方雷一族对他忠心耿耿，方雷氏本人机敏能干，常为他排忧解难。
所以见她们深宫孤寂，想着让她们养育一个孩子也是一桩好事，不料她们生的都是男孩……
相柳不想听玱玹讲上辈子女人宫斗的故事，那些与他无关，也与现在无关，于是问了一个与当下密切相关的问题：“目前只有你跟小夭有过近距离接触，你觉得小夭她是不是……”
“应该不是。”玱玹马上回答，看到身旁两人都目光炯炯看着自己，就补充道：“这次我去玉山接她，一路也曾试探过几次。若是和我们一样带着前一世的记忆，或多或少总是会有些异样，但小夭和幼时在西炎山上相处差不多，活泼、任性、仗义……”
那就是说那一世的小夭还在那个世界活着。
相柳和涂山璟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闪过一个问题，那这个世界的小夭还是小夭吗？
玱玹结束了自己的叙述，看着涂山璟说：“你们想跟师父学艺那就好好学艺，但别打小夭的主意。这辈子，我不会让小夭再离开我。”
“小夭只是把你当哥哥。”涂山璟态度平和地提醒他，心里却是没底，毕竟在前世，他也知道玱玹在小夭心里的分量。
如果玱玹不是为了帝位娶了那么多女子……
“你不想登上帝位，不想统一大荒了？”相柳慢悠悠地问。
玱玹轻哼一声，“这辈子我就娶小夭一个。”
帝位当然是要的，但这辈子他已经知道祖父和师父的心意，自然不必急着用联姻的方式换取支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家各凭本事吧。”涂山璟回答，眼睛却看着相柳。
“你——”玱玹气得想直接把涂山璟丢下五神山，可是现在五神山还轮不到他发号施令。
“行，公平竞争。”他一甩袖子站起来，谁怕谁呢，这辈子他不会再让人偷家了。
第9章 你为何而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玱玹不想再跟涂山璟这只骚狐狸说话，就撤了禁制，叫来内侍，让他们将涂山璟和相柳分别带到明瑟殿和飞鸿殿去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