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桑洲和任游不一样,他给饶时的压力更大,饶时越想越头大,连任游在屏幕那头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会点头附和。
直到病房门被打开——来的人应该是担心吵到房里人的睡眠,动作都是轻手轻脚,进门后连灯也没有开。
但饶时手机屏幕太亮了,于桑洲下一秒就打开了灯,问道:“你还不睡?”
“先挂了,”饶时对屏幕那头的人说道,匆匆挂断后,他对于桑洲说,“打了个视频,我现在也不困。”
于桑洲换了套衣服,怀里抱着一个盆,里面装着一些洗漱日用品,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先吃点东西。”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碗粥。
底下是几件衣服,挺眼熟的。
于桑洲这次没拿吸管,他一口口喂着饶时,依旧是沉默。
“你吃了吗?”受不了这种尴尬,饶时干脆先开口。
“我吃了,在你吐我身上之前,”于桑洲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充电器,“手机要充电吗,我给你拿来了。”
怪不得那些衣服看着眼熟,合着他去了一趟自己寝室。
饶时突然想到那套被他吐脏的衣服,说道:“你那几件衣服……”
等自己住院回去,都得臭了吧……就那么丢寝室也不像个样子。
“我已经洗了,”于桑洲舀起一勺白粥,晾了晾后靠近他嘴边,“吃你的吧,怎么这么多话。”
朋友
于桑洲这种细心且有耐心的样子,饶时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粥只吃上半碗就咽不下去了,于桑洲用勺子轻碰两下他的嘴唇,说道:“张嘴。”
饶时偏头躲开,吞咽一口:“吃不下了,没什么胃口。”
“那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于桑洲开始收拾,顺手扯了张纸递给他,“自己擦擦。”
他看着于桑洲将垃圾丢进垃圾桶,走过来朝他伸出手,饶时愣了愣,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身边站着的人俯下身子,拿过他手中那张纸,轻柔地在他嘴上碰了碰,于桑洲说:“烧到手脚不便了?擦嘴还得让我来。”
“我明天早上自己点外卖就行……”脸上都有些发烫,估计还是没退烧,饶时用手蹭了两下刚才被纸拂过的嘴角,“你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照顾我吧。”
“照顾”这个词纯属脱口而出,说完他才意识到,于桑洲竟然在照顾自己,而且,照顾得好像还不错。
大学的于桑洲很不一样,和高中时期的那个人差别很大,大概是接触多了,那些好的地方自然能被看见。
但饶时有些纳闷。
为什么于桑洲这些好,能被他看见。
“我请的假是和你一起的,”于桑洲拿出手机充上电,坐在床边那把木椅子上,“你什么时候返校,我就什么时候。”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子理所当然的味道,饶时抿了抿唇,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知道。”于桑洲这么说。
“这样都不像你了,”饶时挥了挥拳头,“你不是一看见我就想揍吗,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于桑洲听见这句话突然就笑了,手握半拳放在嘴边,笑得并不开怀,却是很能治愈人心,真实的,开心地笑。
他说:“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最爱动手的那个,哪次不是你第一个动手?”
这句倒是没说错。
“所以你帮我是怕我烧傻了,以后没人打你,”饶时说,“是吧?”
“你这个理解能力……”于桑洲看了眼他头顶快要滴完的药水瓶,起身按下床头呼叫铃,俯身的动作挡住大半光亮,极近的距离,饶时能看清他的每根睫毛,还有他眨眼时在眼底落下的小片阴影。
他有点想抬手去碰触,刚动了动手指,于桑洲就坐了回去,他说:“那你就这么认为吧。”
手指在床单上蹭了两下,像是为了缓解这根本无人发现的尴尬,饶时问道:“你别是对我心有愧疚吧?”
“我麻烦你清醒一点,”于桑洲跷起二郎腿,朝椅背上仰靠,“我又不是挨打上瘾,对你能有什么愧疚?”
病房门被推开,饶时看着于桑洲那拽样,接过护士手中的体温计。
手腕处的难受感终于消失,要是胳膊没受伤,他还能自己按着输液贴,但纱布的存在太过于别扭,饶时弯曲着手臂正准备按上。
反正最多就几分钟,忍忍就过去了。
还没等他按上,于桑洲的主动再一次刷新他对这人的印象。
他按压的动作不太一样,饶时一般会选择用大拇指向上按住,剩下的手指扣住另一只手的手心。
于桑洲则是三指在上,跟号脉一样。
护士就在边上,饶时没好意思问什么,只盼着血早点止住,量体温的时间能快点到。
时间越是被惦记着,就走得越慢。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于桑洲将按压的手挪开,血也的确止住了,他坐在那里拍拍裤子,低头看着地面。
像是没事找事。
护士说可以拿出体温计时,饶时简直是一刻不停,伸手快速拿出,递了上去。
体温比之前低了些,但还是在烧着,护士走后,于桑洲拿起开的药对着说明书看,他大概是从头看到尾,最后认真将用量看上几遍后,才把药一颗一颗取出来。
他扯出一张抽纸,平铺在桌面,将药放上去,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黑色水杯。
“我在你桌上没看到杯子,所以拿的我自己的,我用过几次,”于桑洲拿着杯子晃了晃,问道,“嫌弃吗?”
“嫌弃,”饶时头还是有些晕,他朝后仰头,脑袋在枕头上蹭了两下,“那怎么办,拿手接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