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中断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拨回去，那个陌生电话再次打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接通键了。
“你挂断了我的电话？你把我拉黑了，还连跟我说两句都不愿意吗？”愤愤不平的声音传来。
他突然有点想笑，又很想哭，还好隔着电话，他能较好地控制自己语气：“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打过来想跟我说什么？”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关凯的语气很严肃。
路斯辰心想是要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吗。因为他的决绝与自私，他的痛苦与爱恋将得不到这个人的承认吗？
心中翻滚起一阵酸涩。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关凯却是问了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路斯辰呆了好一会儿后，脸瞬间红了。他连忙走进路边的小巷子里。
如果关凯就在身边，他真想揪住关凯的衣领，问关凯都在问些什么问题。
不过想到关凯问这句话时的认真语气，自己又是隔着电话说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他还是说道：“只是这个问题？”
“是的，我以后都不会纠缠你了。”
以后都不会……
本以为他已经将自己对这个人的爱封存在福尔马林里了，没想到依然那么鲜活，会被轻轻一刀划出伤痕。
他忍住泪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至极。
“好，那我告诉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是在你和陈璐交往之后，那时候我发现我原来已经喜欢上你了。”
你满意了吗？
他在心中自嘲地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喃喃自语：“这样啊，那就是认识了三个多月后。”
路斯辰的脸又开始红了，想到自己从那么早之前就喜欢关凯，还一直厚着脸皮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关凯身边，他就感到羞耻至极，正想说“问完了吧，那我挂掉电话了”，又听到关凯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我很不成熟吗？啊，这个问题不用一定要回答，也不需要如实回答，要是答案很伤我的话。”
“……”
路斯辰无语，心想这不就是不成熟的表现吗。可他又想了一下，靠到墙上，抬头望向两栋高楼间的狭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无法做到成熟，也不需要做到成熟吧。
就像有人告诉你要坚强，但正是因为对某些人有太过深厚的感情，所以才无法做到笑着和那些人说再见。这样也没关系吧，就把那些人牢牢记在心中吧。所以，关凯……”
他咬了咬嘴唇。
“正因为你不成熟，所以你才会因为同情喜欢你的同性朋友，提出和那个人交往。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但你总是说些让我很想骂你的话。
不过在最后，我还是要好好地跟你说声谢谢。我感谢我们都不成熟，虽然没有结果，但我们至少有过开始。”
六年后
路斯辰的爱恋在大三那年以极为狼狈的姿态结束了。
后来好几年里，与那人拥抱亲吻的点点滴滴总会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梦里。他有时会在半夜哭着醒来，有时又会在清早带着茫然睁开眼睛。
他依然待在老家工作，住的自然还是父母的房子。有一年舅母带着一家来拜年，说家里怪冷清的，催他赶紧找个对象成家立业。他只是笑着点头敷衍。
他是同性恋，自然不可能娶妻生子，但他也没想过找同性对象。
大学时的爱恋给他留下的伤太深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好像再也无法对其他人心动了。
后来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和那人同类型的人，但他的感觉都是太逗逼太吵闹，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现在想想都觉得奇怪。怎么那时候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呢？倘若如今再遇上，他是不是就能解除魔咒？
更何况那人还是个直男。在他逼问是否真的能接受男性身体时，那个人还支支吾吾，多半到最后顶多说出“我不喜欢男的，我只喜欢你这个人”这种浑话来，甚至还会为此沾沾自喜。
他就是为这种人透支了所有爱人的能力，却又无可奈何。
屋子依然寂静，似乎也习惯了寂静。有时候待在家里，他甚至有种生命正在慢慢消融的感觉。
被这种恐惧抓住的晚上，他都会疯狂地在刷异地招聘信息，想要逃离这座城市。只不过他老家本就是一线城市，现在的工作虽不算顶尖，但也让人钦羡。
况且……
到外地不也还是独自待在房子里吗？在这里偶尔还能见到舅舅和外公外婆。
所以，尽管感觉到生命在这个孤寂的家里渐渐消融，他也无计可施。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有另一个家，又或者说，曾经他幻想过会有另一个家，但最后自己舍弃了。
直到六年过后，他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后悔了，因此他从来不敢打听那个人的消息。
这天，陆斯辰回到家，看到门下缝隙里放着一只顺丰文件袋。
他愣住了，心想自己最近也没有办银行卡什么的吧，该不会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
他漫不经心地将顺丰文件袋拿起来。文件袋是反过来的，他翻转过来，才看到寄件人的信息。
在看到“关*”时，他呆住了，但又马上用力摇了摇头，不让那个尘封在记忆里的名字浮上来。
又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姓氏，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可能都忘记他了吧。
那个人的条件其实很优越，家境好、长相好，听说后来还去外国读研了，想必现在已经交了女朋友吧，而且不再那么悲催地无端端被甩了，甚至说不定都结婚了，又怎么会记得大学时的荒唐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