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日出挖到日落，分别见识了饿死的，闷死的，吓死的，渴死的，自杀的……要不是能力有限，两个人拼尽全力也就挖了六座坟，大概能看到更多死法。
而且，晏清觉得再这样挖下去，自己绝对会成为累死的那一个。
是夜，晏清瘫在那张挂着黄色帷幔的床上，累得一个手指都动不了。灰头巾倒是看起来没啥事的样子，照例坐在桌边整理他的宝贝锁链，一捋就是好几串，动作利索得很。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晏清侧头看着灰头巾，情不自禁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灰头巾将锁链拿起仔细检查着连接处，“我只知道我要当好扫墓人，还有听守墓人的话。”
这回答就差直接说自己不是人了。
“你现在就和我认知里的傀儡一模一样你知道吗灰头巾，”晏清说着，整个人挣扎着坐了起来，掰着手指数着，“固定的行动，固定的思想，固定的表情。”
灰头巾并没有反对晏清对自己的称呼，他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捋着锁链：“大概吧，反正不重要。”
外头的月光早已洒满了屋前的草地，晏清在床上瘫了会，盯着被月光染成银白色的草叶子发呆。
“为什么……”
灰头巾正将锁链一串串迭好，突然就听到一阵微弱的说话声。他转头看向屋内唯一会发出声音的人，看到晏清累得眼睛半闭却迟迟没有合上。
“灰头巾……你说，为什么……他今晚还没出现呢？”晏清呢喃着，似乎在询问他，声音却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灰头巾立马就明白了晏清问的是昨晚出现的那个面目模糊的人，道：“我不知道。不过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吧，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
晏清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声说话还是被灰头巾听到了，他惊异地抬了抬头，然后又重新趴了下去，抱着面前的薄被：“哇，那你直觉挺准的，他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但目前也看不出什么坏人的样子就是了。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危险啊，你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吧。”
灰头巾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晏清：“我看不清他的脸，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觉得害怕，只想找地方躲起来。”
晏清听到他的回答立马笑出声：“你怎么说的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你应该是傀儡吧，而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能让傀儡感到害怕的。”
灰头巾言尽于此，见晏清不信，也不再继续说什么，转而捋着锁链。
晏清百无聊赖，看着他的动作思绪发散着。
他突然想起来，傀儡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每一个傀儡，被创造出来的时候，都会天然地害怕创造自己的人，这种害怕是基于对方能够给予自己生命同样也能轻易夺回去的认知。
阿姐之前造出了一只傀儡小猫，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阿姐的。
那只傀儡小猫平时傲气的很，谁都不给摸不给碰，吃的是渊底银鱼喝的是山涧净泉，看见晏清都是仰头走过从不给个正脸的，但到了阿姐手里，真是舔的比狗还要像狗，反正晏清是没见过哪只猫能把尾巴摇成残影的。
谄媚得很。
所以韩笑不会是这灰头巾的主人吧？！晏清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又否决了这个猜测，如果韩笑就是灰头巾的主人，没道理认不出来啊。
继戊村9
翌日，天刚蒙蒙亮，还在整理锁链的灰头巾就被拉去挖坟了。
灰头巾一只手拿着一串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锁链，另一只手被塞了把铁锹，满脸木然：“你不用睡觉的吗？”
“一日之计在于晨！”晏清看起来倒是斗志满满，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趴久了的红印，但精神抖擞，甚至隐隐有亢奋之象。
可是眼下的黑眼圈十分浓重，怎么看也不像睡醒了的样子。
即使再不想干，守墓人的话也得听啊。灰头巾将锁链随手塞进衣服里，叹了口气，木木地跟上晏清的脚步。
两人今天也很努力，但毕竟已经挖过一天了，效率明显大不如前。
灰头巾不是凡人，所以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晏清就不一样了。
灰头巾很多次看到他挖着挖着就不动了，开始打瞌睡，被自己碰一了下后立马又如梦初醒般继续挖。
很明显不太对劲。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啊？”灰头巾迟疑道。
晏清立马反驳：“哪有！我睡得好好的！一觉到天明！”
好，看来是没睡了。灰头巾又问：“是因为那个人没出现，你一直在等他吗？”
晏清瞪了他一眼，似是想反驳，却又自己先一步泄了气：“好吧你猜对了，我在想他。”
是什么情谊可以想一晚上不睡？灰头巾更疑惑了，似是还想问点什么，晏清催促他：“快挖吧，我真的很着急。”
于是两人又继续挖了。
身旁的铁锹声越来越慢，被挖起来的土也逐渐变少。
灰头巾看到晏清被磨出血泡的手，眼底的血丝，还有那逐渐变缓的动作，想说：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吧。
但每次他要开口时，晏清就好像能感觉到似的，会提前转移话题。
“哎，你看这个棺材它这里破了个洞。”
“灰头巾，我感觉这边的土更硬唉。”
“你知道吗，据我所知，人死了不是简单埋进棺材就可以的，我们还要巴拉巴拉……”
……次数多了，灰头巾也烦了。
好吧，那就不多管闲事了。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已经到了晌午，但两个人也就挖空了两座坟，按照这个速度，八十一座坟最起码得挖好几个月。晏清看着只比昨天少了两座的坟，莫名焦躁，于是着急着想提高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