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家有个关于守口瓶的传说，如果把撒谎之人的嘴唇割下来放进瓶子里，什么时候瓶子里飞出一只鸟，什么时候那人就再也不会说谎骗人了。”
“可是有时候即便不说谎也可以完成很多行之有效的欺骗，传说也只是传说。”
“……也对。”
许嘉名床底下有两个行李箱，里面放的满满的都是书，比如漫画《灌篮高手》全册，邵木兰手里的这一本已经翻完了，她把书合拢放在膝上。
“而且，即便撒谎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想办法换种形式，把它变成真的就好了。”
拾叁
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平淡无奇。
拾肆
槐里五中（初中部），楚米走出307寝室。
漆黑走廊尽头，有一间闲置的宿管值班室，被学生拿来堆放行李箱。楚米走到那里，迟疑了一下，进去找了片空地，低低咳嗽了几声，合衣躺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枕着胳膊睡了。
一小时后，一个女人从一楼走上来，在三楼楼梯转角停留了下，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从一楼走上来，在三楼楼梯转角停留了下，上楼去了，如此循环往复。
街道拐了一个弯，尽头的地方是一个台阶，下面是纵横交错，乱得像迷宫的小巷群。白相羊动作敏捷、干净利落地穿街入巷，追溯着那一缕鬼的气息。
楚米梦到，一个女生从公厕的窗子里翻进来，四下扫视，厕所里没人，于是她停在值班室窗前，透过窗户，静静打量她。
那个女生蹲下来，手顺着她的眉眼往下停留在她的心口上，感受着她身体的温热。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女生立马从破损的床板下取走一个木偶，翻过值班室通向学校后山的窗户，消失不见。
楚米醒了。
白相羊从楼上下来，“怎么在这睡觉？”
“我感冒了，会咳嗽，寝室里的人嫌我吵。”
“为什么不找老师？”
“……她们也没有直接赶我出来，只是说我吵到了她们休息……宿管老师已经睡了，让她起来开门太麻烦，而且医务室的老师……不是很靠谱。”
反正又死不了，忍忍就过去了，不是只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吗？
白相羊：“跟我来吧。”
拾伍
多云，百里一中月考，语文之后下一场考历史，趁着二十分钟的间隙，夏柒柒找了个地方晒太阳。
国庆放假，学生们都回家了，许嘉名给邵木兰拍了最后一张相片，在紫薇树下。
“你就要走了吗？”
“会有人来接我。”
“好吧，”许嘉名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口琴，“听曲子吗？”
邵木兰点头，“别太煽情就行。”
许嘉名笑，和着傍晚吹拂的风，吹了首《永远同在》……
黄小杉能把水漂打很远，罗浮擅长游泳，布谷英语学得不错，李苍耳的画很有灵性…… 许老师总是穿着蓝色的外套或者一件灰色的衬衣，背着黑色的帆布包，手里拿着相机，走在乡间的路上――他们或许注定一生平平无奇，但你无可否认，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有那么一些人，尽管他们的快乐细小到不比一缕炊烟重多少，他们依然在很认真地生活着……直到一切都停止运行的那一天。
第 2 章
壹
木樨园西站既是火车站，也是班车站。
快到中午了，气温在逐渐升高，桂花香浓郁得像是在发酵，混杂着班车上特有的异味，让夏柒柒不禁怀疑有人在空气里投了毒。
本来醒得太早来赶班车，一路上不停耽搁到现在，夏柒柒困得眼睛都要闭上了。
终于等到人满，车子摇摇晃晃地启动，在公路上九曲十八弯地行进。
“新丰镇到了，要下车的下了啊！”
镇上，拉煤的货车驶过，车子喷出的热气混着煤灰扑过来，夏柒柒憋气。
转了两趟车回到村里，夏柒柒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风尘仆仆。
她住的村子原名小龙乡，上一届村长觉得这名字谐音太像小龙虾，所以改成了龙龙。龙龙位于山顶上的一处凹地，又被另外三座更高的山所环抱，两山夹峙的地方又垂下了时令瀑布三条。
村名源于一条小青龙大战小黑龙，然后把小黑龙镇压在这里的传说。小青龙住村东的龙潭里，小黑龙住村西，村西的水一般拿来饮马，村东的水冬暖夏凉，用来洗衣做饭，潭水上头还有一颗老榔树可以遮阴纳凉。
村里的鸡下了那种很袖珍小巧的鸡蛋，要丢进青龙潭里，村里的老人说，把小青龙喂大了，村里就会有更多的福气。
夏柒柒虽然不迷信，但觉得村里有龙的话也挺好，就是觉得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小黑龙也太可怜了，所以偶尔也会喂喂它，丢些鸡蛋、李子什么的进黑龙潭――没准这么多年过去，它已经改过自新了。
在村口遇到石老二，癫癫咚咚地拎着把扫帚走过来，要去清扫土地庙前香樟树落下的枯枝败叶。
“回来了？”
“嗯，放假了。”
壁灯亮着，夏柒柒坐在台阶上，托腮翻着她爷爷留下来的一本集邮册，每次回家她都会把集邮册重新看一遍。
爷爷生前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同时很擅长做木工活，小到桌椅板凳，大到房梁屋舍，无一不会，无所不精。
他的集邮册里收集了建国以来邮政部门发行过的大多数邮票，除了邮票，他还收集了很多国家的钱币，对于一个大半辈子待在乡村，从没出过国的人来说，这是很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