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满打满算的也就三十文钱。
钱不多,聊胜于无。可是压岁钱在意的是钱,数量多少的,宋三思不是那么在意。毕竟,蚂蚱腿也是肉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而另外一边,也有一些人浩浩荡荡的往衙门口去了。今日,姓李的地痞可以下地了。所以一大早,他便在几个狐朋狗友的搀扶下,在衙门口报案来了。衙门口的差人和他也熟,一见到他来了,二话不说就通知了县尉。县尉升堂,不能再大堂,只能说一旁的小堂。而且,小堂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是县尉坐下,自己喊了一声带人犯,便有人从大牢里将老王给提了出来。在大牢里住了几天,老王倒是没有吃苦。除了精神萎靡了一些,其他还好。上堂之后,老王规规矩矩的跪下,还没等到潼关县尉开口,他倒是当先问道:“那孩子没事儿吧?”看着老王眼神清澈,县尉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就是不懂得礼数啊。不过,这个胆量可以。嗯,看在他有些胆气的份上,吾就先不治他的不敬之罪了。“来人,带李皮!”都尉并没有回答老王的问起,一拍惊堂,轻喝一声。外头有差人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接着就有人把李皮搀了进来。李皮进门,挣脱了身边差人的搀扶,啪嗒一下,扑倒在地。动作流畅无比,显然是个专业人士。紧接着,李皮开口,未说话,先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遍嚎:“请都尉给小民做主啊……姓王的狗东西不是啊……小民不过是去讨债……他竟然生生的砍了小民五十几刀啊……他这是……是……是要谋财害命啊……都尉!”恶人先告状,不外如是。无论李皮如何哭诉,把自己形容的如何凄惨,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很平静。堂中站立的皂班差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站定。很明显,这种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了。一年之中,总是要见个三回五回。不止他们,就算是案犯老王,这时候也是一脸坦然。很明显,对于李皮的表现,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好不容易等到李皮叫唤完,县尉轻咳了一声,一脸严肃的说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开河,若是再干胡言乱语,小心本都尉打你的板子。”李皮还要再嚎,却看到都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下便把到了嘴边嚎叫重新别了回去,发出一声怪异的呻吟。不对啊,都尉这个套路不对啊。昨儿晚上给他送布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李皮正琢磨着是不是昨夜送的有些少了,就见都尉轻拍惊堂,问道:“李皮,本都尉问你,三日钱,你是否曾带刀去往同乡李志家中?”李志,严格说起来和李皮也算是亲戚,不过已经出了五服。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论辈分。 因而,两人一直都是平辈结交。这个李志,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家里在潼关有个不大的小馆,买些泡馍什么的。要是好好干,多的不敢说,一年怎么也能剩下几串钱。可是这李志有个小毛病,手里有点闲钱就要去赌。一来二去的,虽说铺子勉强还在,可是挣得钱都不够他输的。输来输去,李志的婆娘受够了这种日子,拿了一个合离的文书,改嫁他乡,给李志留下了一个七岁的大小子。一开始的时候,李志遭受这样的打击,倒是学好了,放下了骰子,专心致志的经营自己的小店。而街坊邻居见李志学好了,再加上可怜他一个糙汉子又当爹又当娘,对他的生意多有照顾。可是狗改不了吃米田共啊。也就是半年的光景,李志和李皮这一对狗东西便重新凑到了一起。大赌特赌。虽说久未上阵,可是李志一上阵就连赢了数天,攒下来一贯多钱。钱一多,李志再次无心经营,每日草草的卖上一个多时辰的泡馍,就关门歇业,去李皮那里开赌。故事,就和每一个烂赌鬼的故事一样。李皮养肥了李志,自然就到了下手薅羊毛的时候。不过,李皮不仅要薅羊毛,他还要羊皮,还要羊肉。李志把所有的钱都输了,不打紧,李皮有钱,可以借给你。又输光了啊?没事,兄弟有钱,你拿铺子来抵吧。运气这么不好啊,把铺子也输了啊。没事,你那不是还有一个宅子嘛……一来二去,李志啥也不剩……县尉一番问话,李皮规规矩矩的作答。县尉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询问跪着的老王:“王三,李皮说了砍了他五十几刀,你可供认!”老王面色不变,沉声说道:“回都尉,小人没有那么多。小人记得,好像是五刀吧?可是……”在这种时候,五刀和五十几刀没什么区别。都尉想听的也就是他承认砍了而已。左右这件事情也是烂事,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把老王弄死,打一顿板子,流放个几百里,也就是了。“大胆的刁民,竟敢逞凶伤人。”都尉可不管老王有什么可是,当即喝道:“公堂之上,你既然亲口承认,那本都尉定要重重的惩处,以儆效尤。来人呐,拿下去,让他画押!”本来无精打采的差人见事情就要了结,终于有了一点精神,大声应了一声,便有人从书吏手中接过文书,拿到老王的身边,让他画押。与此同时,李皮扯了扯嘴角,强忍着放声大笑的打算。这一次,乃是他李皮杀鸡儆猴!接着衙门口这一把大刀,看看潼关还有谁敢欠他李皮的钱。想到自己能过一个肥年,李皮看向都尉的眼神不由得暧昧了几分。都尉大人高啊,这手段,实在比他这种地痞高级太多了。丝毫看不出来都尉大人是帮他李皮说话。好官呐,好官。要是天底下都是这样的好官,他李皮何愁不能发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