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路铺设往往还能在既有的道路基础上进行,只是遇到实在难行的曲折地段,才会考虑改道或着动手改造地形。
而铁路建设则是另一番景象。
铁路为了确保列车安然行驶,其修建准则是力求线路笔直到底,这不禁让朱允熥忆起种种往事。
当中不乏涉及地方宗族风水的纷争,惹出了不少风波。
当然,大明若真要铺设铁路,还得有一段时日来做周全筹备。
一行人自昌子口启程,沿着通往中都凤阳府的官道北上。
路程不过300里之遥,快马加鞭的话,四五天光景也就到了。
朱允熥此行代表朝廷,亲赴凤阳出席信国公府丧仪。
早在太孙队伍抵达前,消息已先一步传入凤阳城内。
凤阳非比寻常,满城皆是大明开国元勋。
皇帝从淮右崛起,凤阳作为龙兴之地,自然是功臣最为集中的所在。
但凡有点名堂,稍有地位的,都在凤阳城里置了房产。
清晨时分,信国公府上下老幼,早已齐聚在城外官道旁,翘首以盼。
中都留守司、凤阳府及城里各大家族也纷纷派人出城相迎。
按原计划,中都留守司与凤阳府是预备在60里外的红心驿迎接太孙。
可先期到达的士兵却传来指令,凤阳府不必大张旗鼓,免得惊扰百姓,于是众人便在城外静静等待。
时光缓缓流淌,秋日晴朗,即便是久候,也并不觉得疲惫。
未至正午,官道尽头已有动静传来,官府即刻派遣差役前往探查。
没过多久,官府的人马疾驰而至。
“是太孙。”
“太孙来了。”
听到呼唤,凤阳府官员连忙挥手示意,振奋精神。
“大家都打起点精神来,别在太孙跟前丢了咱凤阳脸面。”
若非信国公仙逝,凤阳府定会摆出三班乐队,锣鼓喧天地迎接太孙。
中都留守则目光掠过汤家老小,高声说道:“太孙难得来中都,此行亦是归根溯源,谁要在太孙面前失礼,那就是与整个中都为敌。”
今日离城的汤家队伍,老老小小算一块儿,足有数十口子人。
信国公妻子胡氏,身着诰命服,腰间简单束了根麻绳,在几个闺女的搀扶下,稳稳站在汤家队伍的最前端。
从应天返回凤阳的汤家老四汤燮,则是领着家里男丁们安静等待。
汤醴也随着四哥汤燮回到了凤阳。
而汤家老二汤軏,这些年一直在太原担任中护卫。
虽说汤和去世那日,汤家立即派人前往太原通报噩耗,
但按路程计算,汤軏还得再过几天才能回到凤阳。
官道两侧,太孙仪仗、锦衣卫的北镇抚司、上直亲军羽林卫,各式旗帜迎风招展。
连文渊阁大学士石伟毅,也有一面专属旗帜。
“臣等恭迎太孙。”
随着队伍前列的兵马让开道路,朱允熥出现在凤阳各府各家眼前,众人连忙鞠躬行礼。
这可是朱允熥第二次回凤阳。
凤阳上下,无不小心翼翼,力求在朱允熥面前留下好印象。
朱允熥端坐马背,望着城下的熙熙攘攘。
这里有中都留守司的官员,有凤阳府,怀远等四县的官吏。
此外,凡是在淮右有名望的功勋,也全都到齐了。
“大家都请起吧。”
朱允熥驱马靠近,侍卫上前接过缰绳,他则轻巧地下了马。
紧随朱允熥之后的是石伟毅、许星阑几人,以及随行的六部三法司官员。
“臣等谢太孙隆恩。”
中都众人恭敬起身。
中都留守燕高卓立刻上前:“太孙一路劳顿,中都已经备下宴席,为太孙及各位大人接风洗尘。傍晚时分,可迁至中都留守司别院休息。”
这家伙分明想“抢人”。
凤阳府知府游文瑞瞥了一眼燕高卓,把想邀请太孙入住府衙别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朱允熥咳嗽一声,看向身旁石伟毅。
石伟毅即刻向前迈出,看向众人道。
“太孙今日进城,首站是信国公府,代表朝廷致哀逝去的信国公,随后移居中都皇城,祭拜大明先祖们。”
这话一出,燕高卓跟游文瑞面面相觑。
太孙这安排,直接略过了他们准备的各种接风洗尘,先去信国公府致哀,再入住皇城。
简直是不给人表现的机会嘛。
石伟毅又补了一句:“随行军队,由中都留守司负责安排住宿。同行文官们,则由凤阳府接待。”
这安排合情合理,中都留守司本就管着地方卫所,军队自然归他们安置。
文官们由凤阳府打点,也符合常规,看起来公允得很。
可一旁汤燮、汤醴两兄弟心头却不由紧了紧。
太孙进京第一站就是汤家,去祭拜他们亡父,这是朝廷恩宠,对汤家来说是莫大荣耀。
但接着太孙要住进中都皇城,这就让人犯难了。
朱允炆正是被软禁在皇城,如今太孙却要住到他那。
万一碰上了……
见朱允熥心意已决,众人哪还敢多嘴,于是簇拥着他进了城。
凤阳府跟留守司早就准备周全,兵马调度有序,还紧急清理了通往信国公府的道路。
一路上,百姓只能远远地看着太孙队伍,这场面不仅是官府对皇族的忠诚展示,也是淮西勋贵对皇室的一片赤诚。
朱允熥没有拒绝这份示好,只是望着周围簇拥的淮西勋贵,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复杂情绪。
想当年,大明初创,先帝论功行赏,除了那些战场捐躯的英雄,朝廷前后共封赏了60多位公侯伯。
而单是淮西一派,朝廷就在凤阳城特地下令建造了6座公爵府、27座侯爵府。
差不多半数的开国公侯都出自淮西。
但这些年来,凤阳城中的六大家族,韩国公一族已全遭株连。
剩下五家倒是安稳些,不过郑国公府改名成了开国公府,魏国公府、曹国公府传至第二代,宋国公府跟卫国公府更是常年在外领兵。
至于那27座侯府,除去早逝的几位,有将近一半在洪武23年被指为逆党,或赐死或遭株连。
“皇上记挂着咱这些老部下,太孙也亲自来到中都,这是极大的恩情。我们都是淮右出身,虽然老一辈可能已不在,但年轻一代武艺精湛。”
“若朝廷有事,他们会像父辈一样,为大明上战场,即使牺牲也无怨言。”
胡氏紧紧抓着朱允熥的手,面容悲切,但言语中透着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