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温棠的视线扫向纪盛宏和纪辉云，“母亲应该是发了疯一样告诉你们辞年父亲出轨了对吧？”
纪辉云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他痛苦地点了点头。
温棠看着他的动作，扯了扯嘴角。
“所以无论他向你们解释多少遍，你们都不相信他。”
“你们本来就厌恶他，在这种事情上怎么可能会选择相信他呢？”
说完，温棠又自嘲的笑了一下。
“因为不喜欢，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在狡辩。”温棠的手指扶住了额头，眼眸向下看着手心，“世人都是如此，我也并不觉得意外。”
“那他为什么要自杀，他如果没有出轨为什么要和尹静秋殉情。”纪盛宏的眼睛已经浑浊，早已失去了眼底的光，他的手紧紧握紧，又继续说：“那个目击的船员不是说是她亲眼看到他们跳了下去吗？”
“是，张春梅是看到他们自己跳了下去。”温棠的手按在额头上，冷笑了一声。
即使是二十七年后，温棠再次找到她，她都坚称是他们自己跳了海，没有人逼迫他们。
“确实是辞年父亲自己跳了海，是他……”温棠叹息了一声，“自己跳了海。”
“既然他没有出轨，何必要跳海自杀。”纪盛宏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意。
“哈……”温棠蓦地笑了出来，胸腔随着笑声而颤动着，“对啊，既然他没有出轨，为什么要跳海呢？”
“母亲，你说为什么呢？”温棠的视线落在秦良玉的身上，她凝视着秦良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秦良玉疯狂地摇头。
“对，现在的你确实不知道，你已经把那件事忘了对吗？”温棠弯下了腰，冷冽的眼眸与秦良玉对视。
“你催眠了自己，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就是自杀，慢慢地你相信了。”
“但是，有人知道真相。”
“秦明廷知道的对吧？”温棠的声音带着凛冬的寒意，落入秦良玉的耳中。
“你自己忘了，他却没有忘记，在你自我催眠的时间里，他知道了真相。”
”但他没有选择告诉纪家，没有选择告诉大家真相。”温棠冷笑一声，看着表情痴傻的秦良玉，“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他眼看着你痛苦，眼看着你将这一切忘记，有了新的生活，他不愿意再把你推下深渊。”
“所以他带着这一切真相，选择了出家，去佛前忏悔。不闻不问，装聋作哑，至少还能保全你。”
“多伟大的父爱，真令人感动。”温棠站起了身，漠然地看着秦良玉。
“他不愿意将你推下深渊，却愿意看着你把纪辉兴和纪辞年推下深渊！”
一个死得满身脏污，一个活得生不如死。
温棠看着秦良玉茫然的表情，脸上挂了几分悲凉的笑，她状似恍然大悟地开口：“瞧瞧我这记性，母亲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吧？”
“那就让我帮你想起来。”
温棠弯着腰，捏着秦良玉的手，手中的力度不断加大。
“张春梅是告诉我她亲眼看见了纪辉兴和秦良玉跳了海，但在这之前，你们爆发了一场争执是吧？”
张春梅告诉温棠，她是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才上了甲板，听到甲板上有人正在吵架。
“我不知道你们发什么什么争执，但是你把尹静秋的孩子摔在了地上，她以为他死了，所以一直在哭，你们撕打了起来。”
张春梅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又听到女人打架辱骂的声音，她也听到船长纪辉兴阻拦的声音。
“但是张春梅赶过去的时候，她只看到辞年父亲跳下了海，随后尹静秋尖叫了一声，也很快跟着跳了下去。”
温棠的声音冷漠，逐渐唤醒了秦良玉的记忆。
“但他绝对不是因为殉情而选择跳海，也不是自杀。”
在温棠的再三追问下，张春梅终于说出了那些被她忽视的细节。
她说纪辉兴走到船舷边的脚步蹒跚，踉踉跄跄的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的手放在胸前，像是握着什么。
但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纪辉兴的身影，并不能确定那是什么。
夜色太黑，张春梅在第二日才看到甲板上的血迹。
在温棠的厉声询问下，张春梅惶恐解释她当时只是以为那是他们撕打时流出的血，毕竟秦良玉和尹静秋都是刚生产不久。
想到这里，温棠笑了一下，她握紧了秦良玉的手，咬牙切齿地继续说。
“让我猜猜，辞年父亲并不是自杀，而是为了救你对吧？”
秦良玉的瞳孔骤然放大，温棠的话像是化成了利刃，刺向她的大脑，将神经寸寸割裂。
她滑坐到了地上，看着地板上模模糊糊的倒影，憔悴消瘦的双手举起，扯住了自己的头发，头发被撕扯得剧痛，一根根脱落下来。
那张爱人的脸又出现在了眼前。
他在远方向她挥手，脸上的笑如同那几十年如一日冰冷的墓碑上刻着的照片一般灿烂热烈。
在记忆里、在墓碑上被时光洗刷褪色的笑脸再次鲜活了起来。
他在唤她。
“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