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本节抚着长须,“若是不好喝,可不怪我翻脸。”
说罢他已纵身长跃而起,几个起落间身影消失在远处。
江白看着苏辞,“陆今安与赤羽派掌门害你至此,你当真不再追究了?”
苏辞微微一笑,“宋盟主自会处置。”
宋泊简惯来锱铢必较,否则也不会因为一次落败嫉恨这么多年,陆今安之前未曾触到他的逆鳞自然无事,但今日之后,再难安稳度日了。
侠义盟暗藏矛盾已久,接下来只怕纷争不断,江白二人及时抽身,也算远离争斗,独善其身。
江风忍不住问道,“方才比武,你当真落败了?”
若苏辞当真败了,以宋泊简的性格,怎么可能一言不发任他离开?
但他一个月前分明还旧伤未复……
苏辞摇头,“胜败不在一时,得失不在一事。”
江白拉过江风,“今日一别,各自殊途,沈兄珍重。”
苏辞回礼,“二位亦多保重。”
时逾白带着二人回到扬州那家胭脂铺,打定主意修整之后,亲自送他们回徐州,生怕路上再生枝节。
后院很大,几间上房虽常年空着,但掌柜的日常打理精细,十分干净舒适。
青棠与苏辞一回到房中,就仔细打量他有没有受伤,确认果然无事,才放下心来。
苏辞眼底一片温软,任她打量之后,将英雄大会之事与她细细说完,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我既答应你平安回来,自然不会骗你。”
青棠瞪了他一眼,“之前受伤之事怎未同我说?”
若是她知道之前他就在宋泊简手上吃了大亏,怎可能今日还肯放他孤身去涉险?
苏辞有些讪讪,“那时你心脉未复,话都不肯同我多说一句,后来已过了许久,自然就忘了。”
青棠有些无奈,但如今已诸事皆了,倒也不再与他计较。
“今日见到太初教高手众多,娘子都认得?”
青棠微微摇头,“这三年多不理教务,教内多了许多新面孔。”
“外界传闻太初教主失踪三年,教内混乱,原来却只是表象。”
青棠不知他为何忽然关心太初教之事,有几分好奇,“相公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辞目光微凝,又弯起唇角,“不过今日陡然见到,一时好奇罢了。”
青棠微笑道,“阿白懒散惯了,若不是因为我而动了红莲令,也不能召集这么多人。这些人只怕相互大多也不认识,散了之后天南地北,不会引起江湖动荡。”
从他只言片语就听出他话中之意,又不动声色安抚,苏辞眼底一片柔和,“娘子太过聪明,为夫有几分惶恐。”
青棠故意拧眉,“所以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可要尽快坦白从宽。”
苏辞伸手环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上,语气缱绻,“为夫当真不敢欺瞒娘子。”
二人在房中叙了许久,青棠精神紧绷了两日,早就有些疲累,入了夜就被苏辞劝着睡下了。
苏辞出了房门,见时逾白正在院子独饮,想来已等了他许久。
苏辞坐下来,“扬州雪酒?”
时逾白给他斟了一杯,“你恢复的不错。”
苏辞拿起来一口饮尽,“多亏了时教主。”
时逾白有些惊讶他戒了这许久的酒,竟然此刻破了,下意识看了看他身后紧闭的房门,“不怕我妹子生气?”
高处不胜寒(十一)
“毕竟时教主亲自斟的酒,若是娘子怪罪起来,自然也不会怪我。”
时逾白有几分无言,失笑道,“阿棠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你说什么她定然先信你三分,可怜剩我孤家寡人一个。”
苏辞微微勾唇,“时教主近来没有去过苗疆?”
时逾白摆摆手,一条长腿随意曲着,踩在一旁空凳上,“那银羽族长缠人得紧,我可不敢去惹她。蛊族族长定然不肯见我,去了也无用。”
苏辞毕竟答应过月牙不透露阿诺的存在,只隐晦道,“兴许这次去了,就不再是孤家寡人。”
时逾白嗤笑一声,“你这是嫌我碍事,想赶我走?”
苏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日在林中,第一次见到太初教所有高手尽皆出动,没想到三年来时教主退居幕后,竟更胜从前。”
时逾白手微顿,“苏兄这是何意?”
“苏某不才,偏偏记性不错,武宁军驻守徐州,多年前有缘曾见过一次节度使,他身量极高,手掌较常人大许多,与今日常先生身边的青衣汉子有七分相似,还有那新任的庐州知府,一个月前还在画舫上见过,他们虽带着面具,但一些细节特点,却与记忆中不谋而合。”
常彦同割了庐州知府的人头,说要送到徐州给武宁军节度使,新任的知府却与他们二人同属太初教,这其中的巧合太多,令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今日苏辞只随意往时逾白身后扫了一眼,未曾想竟将所有人的细节都看在了眼里,时逾白神色微变,放下曲着的长腿,凑近了苏辞几分,“你这双眼睛,倒是生的不错。”
苏辞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这整个江南道,有多少太初教的人?武宁军二十万兵马是否只是其中九牛一毛?”
他吐字清晰,“时教主所谋不小!”
时逾白坐直身子,眼底晦暗不明,顿了一会,方道,“若不是因为阿棠,你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苏辞眼里却无丝毫惧意,“若不是因为你的她的兄长,我亦不会多问这一句。”
时逾白紧绷的肩背又放松下来,恢复了懒散的模样,拿起酒杯一口饮尽,“阿棠可与你说过我们的身世?那时她尚且年幼,对许多事知之甚少,但那时我已到了幼学之年,对家中那场变故,至今记忆犹新。我父亲只是小小的颖州太和县县令,为何不得不死,为何会变成柳学正位极人臣的踏板,只因为这其中涉及了前朝秘辛,他只是朝中那人用来杀人的一把刀,我们真正的仇人,从来都不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