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漪默不作声喝了一口,霎时肺腑清凉通透。
祝熹微笑眯眯的问:“好喝吧!”
薄漪点点头:“你今日怎么会在梨花街?”
祝熹微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孙婆婆老给我说媒,有个人日日在那茶楼等我,我拗不过便去了。”
薄漪垂下眼没说话。
祝熹微又喝了口汤:“不过我心里没他,倒是对不住人家一片心意了。”
薄漪放下碗突然问:“那你心里有谁?”她的声音依旧柔和清丽,一双沉静的眼定定的望向面前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你心里有谁?”她又问,祝熹微面色一僵有些不自在:“……怎……怎么问我这个……”
她支支吾吾的,脑海里却不自觉想起了第一次碰到薄漪。天地间都是橙黄晚霞,微风柔和缱绻。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人,她的胭脂花了像是潋滟的水波,眉眼清冽如水,端庄清丽,和这人声鼎沸的夏日闹市格格不入。
她拉着她跑过大街小巷,彼时心跳如鼓,怦然如烟霞万丈,丝丝缕缕染上心间。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蠢蠢欲动
祝熹微捧着碗久久不说话,心思浮沉,忐忑又满腹疑虑。她觉得自己要触及到什么东西,却踌躇不敢前进。
薄漪也不说话,天地间明明有倒茶水的声音,有货郎叫卖的声音,有蝉鸣声,有脚步声,有嘈杂交谈声。可她觉得安静极了,一颗心绷得紧紧的。
她在等她回答,可她不知如何回答。
好半晌,薄漪抬眼看了看天色,云层翻卷由薄薄一层淡灰色变得愈来愈深,要下雨了。
薄漪喝完最后一口酸梅汤:“走罢,该回家了。”
面色如常,没什么异样。
祝熹微却明显感到她有些怅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坐在矮凳上就是不动。她直觉有些话要说明白,但脑袋里混乱不堪,没有个头绪。
“怎么不走?”
祝熹微噘噘嘴:“我不。”
薄漪挑眉疑惑的看她。
“你想一走了之…让我付茶钱!我才不要!”天啊!!!自己再说什么!祝熹微一张脸红得彻底,在心中吶喊简直想捶自己,却强装镇定看着薄漪。
噘着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薄漪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在说什么?我已经付过了,连你的一起。”
祝熹微不自在的转过头,好一会小声道:“你坐下来。”
薄漪闻言落座。
祝熹微:“你生气了。”
薄漪:“有点。”
“为什么?”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不可以。”薄漪瞥她一眼。
祝熹微垂下头神情恹恹:“你不讲道理……呜呜呜。”
“我在同你讲话,没有讲道理……”
又一阵沉默
薄漪叹口气:“好啦……回家罢,要下雨了。”
“那你不准生我气。”祝熹微掀起眼皮偷瞄。
“不生气。”
“当真?”
“当真。”
说好了,二人并肩而出,屋外却早已雨水倾盆,两人只得在屋檐下躲着。天地变得晦暗,远处几缕炊烟在雨幕中蒸腾,行人皆双手遮住头顶寻找屋檐躲雨。
雨声敲击瓦檐,秦淮烟雨蒙蒙,远处小河上泊着一些矮蓬舟。二人依偎在屋檐下,裙摆被水汽沾湿又被风无声吹拂。
好半晌,雨势稍减,薄漪撑开伞:“我送你回去罢。”
夏季日光猛烈,薄漪有带伞的习惯,只是方才雨大即便撑伞也会淋湿,这会雨小了才拿出来。
祝熹微摇摇头:“雨小了,我家离这儿不远,跑跑就回去了。”有雨水淋湿她额前的碎发,她用手拨了拨,一双眼清丽明亮。
薄漪将她拉到伞下,另一只手则揽住她肩头。
烟色伞面悬于头顶,上面绘着几朵白芍花。雨声仿佛被隔得很远,两人靠的极进,祝熹微心跳如鼓:“原先只我一人淋湿,现在倒好,我们两个一起淋湿了。”她虽不好意思麻烦她,心里头却有些欢快。
祝熹微:“你这样揽着我,你的袖子会湿透。”
“没关系。”
二人一路走一路讲话:“你一点也不像个公主,从未见你坐过马车,连下雨都没人来接你……”
“我那些公子王孙个个都招摇得不得了呢。”
她心疼她,指尖颤了颤将伞拿过来:“不过没关系,现在是我撑伞。”
“嘿嘿,我来伺候你呀,殿下。”
她侧过头带着狡黠的笑意望着她。
薄漪怔住一时不知做和回答,好半晌,唇边泛出苦涩笑意。
又行了一会,裙摆皆沾了泥尘。
“好啦,就到这里。”祝熹微把伞还给她。
前方烟雨蒙蒙的确有几家住户,只不过大多是泥泞田埂:“我再送送你吧。”
“不要!”祝熹微连忙跑开:“我爹肯定喝了酒,我怕他发酒疯不小心打到你。”说着一溜烟跑远了。
我怕他打你……想来是经常挨打罢。
薄漪皱了皱眉面色晦暗,白皙长指紧紧握住伞柄。她撑伞站在烟雨朦胧里,直至看不见那人身影。
第 5 章
薄漪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天气逐渐转凉。
要入秋了。
她靠坐在蔷薇花下看书,微薄秋风吹起茶白裙裾,她饮了口茶将只翻了几页的书搁下抬手揉了揉额角,昨夜没睡好总是做梦,反反复复的。
居然梦见……梦见……她死了。
心脏一阵刺痛,薄漪面色惨白连指尖都有些发颤,好一会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