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漪皱了皱眉头,步履飘然点地,她捏了个决身影移动,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一袭白衣如一只冷鹤凌空一跃奔向远处。
久战不是长久之法,对方人数众多除非师父赶到否则没有胜算,她咬咬牙在街巷中极速穿行。
雨水打湿头发遮住视线,薄漪抬手干脆将头发全绑起来。肩头隐隐作痛,她扶住一旁的树干喘口气,那刀上淬了毒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流脓了……
突然一只柔软的手抓住她胳膊将她往后拽,薄漪心中一跳并指如刀正要出手。
“姐姐莫怕,跟我来。”是个小姑娘。
薄漪抬眼竟是那个穿桃红衣衫的小姑娘!
祝熹微拉着她进了后门随即将门栓好,低声道:“去我房间,那些人应该不会私闯民宅?”
薄漪面色惨白心中虽警惕此刻却也别无它法。
“如此……多谢你了。”
小姑娘回头看她涩然一笑,桃红裙摆在雨水中翩然,她比薄漪矮却将伞举得高高的撑在对方头顶。
祝熹微将她带到自己房间:“你先坐在这儿莫出声,我去给你叫大夫。”似乎怕被人听见,她说话声音极小。
“家中可有酒水?剪子……和普通伤药?”
“这些是有的,可你伤得如此严重……”她看了看她肩头,红色的血竟变成浓重黑色!
“且劳你帮我拿来。”
祝熹微有些犹豫。
薄漪笑了笑有些无奈:“你若叫大夫,一去一回我这人恐怕保不住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明显被吓住,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回来时怀里已捧了好些东西。她的头发被雨水湿透气喘吁吁跑来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需要我帮忙吗。”
薄漪摇摇头,拿起剪子将肩头染了血的衣衫剪开。小姑娘在一旁干着:“我……我给你擦擦汗……”
薄漪没吭声,祝熹微捏着帕子小心翼翼擦拭。她很白眉目温雅内敛,睫毛颤动时扫下一片阴影,唇薄且纹路浅淡,居然还有美人尖,祝熹微脸颊发烫眼神不由自主瞥向她肩头,那里血肉模糊好大一个口子汩汩冒着血。
她手抖了抖。
薄漪微笑柔声道:“怕就别看了。”
小姑娘摇摇头:“我不怕,我心疼……姐姐肯定很痛。”
她一个市井小丫头,当然没见过这种场面。
薄漪抬眼看她微微一笑。
前厅突然传来稀碎脚步声,薄漪眉心中警惕,小姑娘却立马跳起来有些惊慌:“我母亲来了!你藏在此处莫要走动!”说完急忙跑了出去。
薄漪坐到了屏风后边的阴影处。
“娘亲快坐!”祝熹微声音脆生生的,配上她的桃红衣裙,不知怎的,薄漪想到了桃子。
一口下去,又脆又甘甜。
来人声音轻缓而柔和:“熹微又跑哪里去了。”
“今日神官做法!我便去瞧了瞧!”
“你呀!”妇人点了点她额头,目光怜爱:“那幅绣花今日可绣完了?”
小姑娘沉默一阵支支吾吾:“今日……未曾绣花……”
妇人摸了摸她的头吓唬她:“不会绣花的姑娘可是嫁不出去的。”
“我不要嫁人!”小姑娘跺跺脚:“我才不要嫁给明华表哥!娘亲为何将我许给他!”
“熹微为何不要嫁给他?”
“他……他没有阿悯读书好……”小姑娘只是不想嫁人对这门娃娃亲讨厌极了,非要编出个理由来:“他……他长得也不好看……我不喜欢……”
妇人柔声笑起来:“那你说说谁好看。”
她颇为认真的思索片刻:“今日……今日那神官姐姐……好看!”
“比从前在画本子上看的仙子还要好看许多!”
这下连一旁的婢女都轻笑起来,小姑娘瞪她一眼:“阿沅你莫要笑我!若是你瞧见就知道有多好看了!”
妇人柔声调笑:“难道熹微要嫁给她?”
“她再好看,也是女子。熹微是不能嫁给她的。”
屋外芭蕉翠绿,雨声淅淅沥沥,珠帘被微风轻柔吹动,清脆作响。
小姑娘稍稍看了眼屏风处,好半晌,小声道:“……有何不能。”
屏风后头薄漪听得一清二楚。
多年后秦淮再次相遇,那句小娘子莫怕和从前别无二致,她又一次护着她。
她母亲呢?她为什么来秦淮,如此艰苦生活。
她想保护她,这样的小姑娘应该捧在手心里。
薄漪时常坐在茶楼喝茶,茶楼对面底下有颗大树小姑娘总在那里摆摊,冬日卖些馄饨吃食,夏日则是莲子凉茶。
薄漪总会给人银两差人去买她的,可她依旧过得艰辛。
偶尔几次握住她的手也是厚厚一层茧子,早没有从前柔软细嫩,是被艰苦岁月一点点磨出来的。
薄漪眸色暗淡蒙了一层大雾,她撕下一片袖口咬住,抬手将肩头腐肉刮下。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她浑身颤抖紧咬牙关将痛呼压下额上早已冷汗淋漓。
待抹了药膏包扎好便听到小姑娘说要嫁给自己,薄漪坐在屏风后望着前厅模糊的人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等娘亲离开了,祝熹微匆匆跑到后头薄漪已经走了,血迹小刀酒水都被收拾好,桌上搁着一些银两。
小姑娘盯着银两有些黯然。
真是像梦一样。
梦里见仙人。
仙人离开了,再也见不到了吧。
第 7 章
祝熹微惊叹:“原来是你!”
后来家中生变,生活艰苦,往事纷杂逐渐被遗忘,她的面容也模糊了,只记得翩然的白衣和沉静清冽的眉眼。
茶水已沸腾,薄漪斟好水分了盏茶给她:“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