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颗子弹。
不是气枪的子弹。
是什么呢?
惊岁不知道。他双眼彻底一黑脑袋嗡嗡作响,意识在一点点脱离这具柔弱的躯壳。或许那只是他死亡之前不甘的愤恨和无用的想象。
他应该是要死了。
死在最讨厌的雨天。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呼喊他。
他费力的撑开眼皮,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陈秋的眼眶很红。目眦欲裂,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惊慌失措中混杂着小心和恐惧,嘴巴阖动似乎在喊些什么。
太复杂了。
惊岁混沌的脑子根本分析不出来。
他想到了什么,气若游丝的吐出几个字来,然后眼皮一合再没睁开。
“不……去医……院。救……云环……”
陈秋凑近了,只听到这七个字,下一秒Omega彻底晕了过去,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没了反应。
“惊岁!你……张辽!担架!”陈秋跪在泥水里,颤巍巍伸手想要碰他,却不知道惊岁究竟都伤了哪些地方,他这一碰是否会让伤势雪上加霜,要了Omega这条脆弱的命。
他的手在抖,托着惊岁的脑袋好让积水不淹没他的口鼻。Alpha宽大的肩背弓起来,遮在Omega正上方。
他那么讨厌湿重的雨气,此时却只能惨白着脸躺在泥水里,看起来了无生气。
陈秋身后停了一辆机甲,张辽连滚带爬从驾驶舱钻出来,招呼了两个人拖了担架跑过来。
这些惊岁都不知道。
他甚至以为,连陈秋都是他死之前的幻想。
脑海里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齐齐涌了上来。
那年,他年纪还小,大概和鹤差不多大的年纪。虽然古庭公爵对于这个不起眼的Omega并没有他多关注,但是他自认为生活还是不错的。庄园很大,对于那时候的惊岁来说,是一辈子都走不出的大。
庄园里的那片松林就够他在里面玩儿上好久好久。日出日暮,尽管岁月虚度。可不曾历经苦难。那时候的他,甚至算得上幸福。
再回不到从前了。
“惊岁,要离开这里。”
好熟悉的声音。
惊岁似乎看到了一张很温柔的脸。尽管那张脸上遍布媚态,但是他看向惊岁的目光很干净,很温暖。
印象里,他永远笑眯眯的。他会温柔的摸摸惊岁的发顶,手腕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拖拽声。
他说他的信息素味道是茶的味道,浅淡的微微涩,他说是锡兰茶。那时候惊岁没有分化,尚且闻不到那股味道。
直到他将那块崎岖不平的陨星塞到他手里,告诉惊岁一定要离开这里但是时候,惊岁还是没办法得知他口中锡兰茶的味道到底是怎样的。
后来惊岁才知道锡兰茶的味道不止一种。他再也没机会得知那是怎样的一种味道。
听永远留在了那里。而惊岁,也没能走出去。
他的灵魂永远在十二岁那年被困在那个苍白的实验室里。粘腻厚重的气息,每天打不完的药剂,还有那个憔悴的笑脸。深陷囹圄的灵魂,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听,我让你失望了……我离不开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惊岁好像听到了一个很温暖的声音在喊他,那声音透露着关切和焦急。
是他糟糕的人生里不会出现的声音。
怎么办……他离不开了。
第六十一章清醒
“滴……滴……”
安静纯白的世界里,遥遥的有平直的机械声响起,枯燥的,像是蒙着一层什么东西一样,
惊岁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的肤色本就比寻常人白上几分,此刻更是毫无血色看起来同一旁灰白的墙皮没什么分别,神容怏怏,毫无血色。
他双目紧闭,呼吸还算平稳却微弱得几乎不可闻,被掩盖在仪器运作之下,让Omega看起来像是一具精致的木偶一样。
比活人少了生气,又比傀儡多了活气。
半死不活,大抵如是。
帝星漫长雨季终于结束了。拨云见日,湿淋淋的地面一点点被蒸干,泥泞像是不复存在一般,人来人往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光影斜斜落在了病床的一角,将那一块儿烘得暖洋洋的。
“给,你的饭。”
秀秀从外面推门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alpha,然后将手里的饭盒交给了一旁的陈秋。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仪器,拉开惊岁床边的椅子坐下。
窗外的光不偏不倚打在她的额发上,秀秀抬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然后将耳边垂下的碎发顺手别到了耳后。过肩的金发被她团在脑后束起来,在光影的勾勒下,有一层毛茸茸的轮廓。
她将手里捧着的精密仪器与昏睡的Omega相连接,一项项读取着上面的数据。
陈秋手里捧着饭盒,见秀秀的动作,盯着看了半晌,终究没拿起筷子而是放下了反而凑了过来。
“怎么样?”陈秋问道。
秀秀抬眼瞥了他一眼,说道:“数据没什么变化。说实话,他早应该醒了。他的身体情况异于常人,没有办法用现有的标准来衡量。在三天前,他身体各项机能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对标正常的数据来看,依旧七上八下没几个正常的。但是对于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构成昏迷了。”
这话陈秋这两日没少听,他的表情算不上好看,阴着张脸,咬牙道:“那人怎么还不醒?”
“可能……和那针药剂有关系。那针药剂最主要的作用是刺激Omega的腺体,让他短时间被迫陷入发热期。那个用量很有可能让Omega在发热期里丧命。但是惊岁的情况,我同你说过了,他现在已经没有腺体了。”秀秀语调轻缓,不骄不躁,脸上的清冷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棘手情况而发生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