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岁不由着快走了两步，弯腰像只貍猫一样灵活，“咻”地钻进了车里。
“怎么样？”陈秋笑眯眯将早准备好的热茶和点心一股脑推到他面前，“先垫一垫，我们直接去赴宴，估计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吃上东西。”
茶微微烫口，是能够接受的温度，既不会让茶汤的清香流失也不会让让人难以下口。惊岁啜饮一口，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满足一样微眯起眼眸来，发出一声熟悉的叹谓。
喝了两口茶润嗓子，惊岁才开口说道：“苦荞拒绝了。”
“怎么会？”陈秋的惊讶看起来与方才的惊岁几乎如出一辙。在被苦荞拒绝之后，惊岁露出了同样的惊讶。
陈秋不解道：“是有什么顾虑吗？他应该很需要一份工作吧？况且还有机会拿回版权。”
“苦荞现在在贫民区有一份公益性的工作，他在那里当老师。”惊岁颔首，将自己拍得照片一张一张展示给陈秋看，“倒也不是完全拒绝了。只是在这些孩子有着落之前，他大概率没办法脱身离开。”
画面里，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有的高高举起了手，神色激动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令人激动万分的问题。
在贫民区的荒芜和泥泞里有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而苦荞看起来也和那天书展上的不太一样。眉宇之间散不去的愁绪在这张照片之中并没有体现出来。
虽然只是图片，陈秋却像是听到了他慷慨激扬的声音一样。
陈秋一遍一遍翻看着这些照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岁，你想不想做老师？”
“嗯？”惊岁抬头，嘴角沾着小蛋糕的奶油，见陈秋还盯着那些照片看，一下明白他想说些什么，“实际上，帝国并不允许Omega和beta做老师。我们拿不到资格证的。”
像苦荞这样的教育活动，是根本不被承认的。只是这样零零散散的授课还好，如果成规模成组织，苦荞不仅得不到表彰，可能还会以非法集重，教唆未成年的罪名被逮捕。
可事实上，那些合法的教育场所里只能够容纳的下贵族的后代。贫民区出身的孩子，从一开始几乎就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
惊岁没说想还是不想，只是想陈秋陈述了一个暂时难以改变的事实。
“这是暂时的。”陈秋问道，“学校一定会有的，到时候不仅会有Omega和beta做老师，也会有Omega和beta成为学生。贵族alpha能够享受到的待遇，慢慢都会有的。如果到那时候，你会想做些什么？”
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秋给他的大饼已经到了有些噎人的地步，可是惊岁还是难以自持的被他话语里所描绘的自由和平等所吸引，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怔然。
想象过后，脸上透露出了一点儿茫然。他会想做些什么呢？惊岁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此之前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报仇雪恨就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反而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要真是到了那一天，再考虑这个问题吧。”惊岁摩挲着茶杯，抬头朝陈秋柔柔笑了一下。
陈秋那个笑容晃了眼，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这些小孩儿就让苦荞这么一个人带着也不是办法。我，我去找七殿下商量商量，或许可以现在这里建一个临时的教学场所。我们可以保证他的合法性以及安全性，他们的教育质量也能够得到改善。”
所以他问惊岁想不想做老师。如果他愿意，这个临时的教学场所可以交给惊岁来接手。
“你，要交给我？”惊岁显然也明白了他刚刚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水润润的杏眸睁大了看着陈秋，亮得惊人。
“如果你愿意的话。”陈秋在他过于纯粹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红了脸。被这样直勾勾盯着，生出些手足无措的不自在。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也，也不用勉强。”
“多谢。”
惊岁当然是愿意的。
Omega笑眼弯弯，月牙儿一样。
陈秋不由自主跟着笑，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恨不能现在就去和罗慎谈这件事情，赶紧将学校建好了双手捧着给惊岁才好。
天气渐凉，有些不耐受磋磨的树已经开始细细簌簌的落叶子了。
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几片细细簌簌就跟着风盘旋着落下，像是振翅而飞的蝴蝶一样。就在几个月前，惊岁还被困在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
而现在，有人跟他说，如果他愿意要将一所学校教给他。
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
让惊岁生出一种恍惚来，像是做了一场荒唐而理想化的梦。或许他根本没逃出来，三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惊岁摸了摸胸口的石头，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荒诞念头逗得有些发笑。
这场践行的晚宴举办的并不盛大，格勒上校只招呼了几个在帝星关系比较好的同僚，这个时间不少人已经完成述职，回到了驻地，因而越发没几个人可邀请的。
格勒上校倒是也邀请了七皇子殿下，但是他忙得实在抽不开身，只是笑盈盈送了格勒上校和浮橘阁下一份践行礼，便急匆匆走了。
陈秋和惊岁从贫民区绕路过来，来得稍晚些，甚至没能够见到七殿下。
“惊岁！少将大人。”浮橘得了惊岁消息，一早便站在门口迎他。
格勒上校在帝星的住所是一处洛可可式的小城堡，极尽梦幻和繁琐，室内随处可见玲珑剔透的精巧雕饰。颜色也是温柔梦幻的粉紫色，在光线的折射下绚丽而甜腻。与格勒上校严肃而刚毅的面庞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