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天前，从暮云星系赶回来的云环调整好了身体状态，赶在发热期带来之前完成了手术。那场手术出乎意料的成功，几乎可以成为教科书级别的案例。而这是他们的第一例。
成功意味着，他们即将为Omega的自由打通了一条全新的道路，未来他们可以突破生理束缚，即便于alpha相结合，即便被彻底标记，也不需要完全抛却自我。他们仍旧可以成为独立的自己，去重新追求生活和希望。
只是剥离手术完成后，云环一直没能够从昏迷中醒过来，尽管仪器检测到的数据都是正常的。这样的情况和当时惊岁受到重击陷入昏迷的情况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江渚和秀秀合议之后一致认为是信息素造成的依赖没能够完全剥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alpha的标记对于Omega来说将会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仅生理上绝对受控，就连精神上也会慢慢产生依赖。
在这方面目前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能够帮助云环。如果她意志力足够坚定，她或许会在某一天脱离潜意识中对alpha那种天然的眷恋依赖。这是需要时间去印证的一件事情，江渚他们能够做到的，只是检测云环的脑电波是否稳定，避免出现不可挽回的情况。
然而就在今晚，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云环一贯以来稳定的脑电波出现了异常，而江渚也只来得及知会惊岁一声，就和秀秀急匆匆的进了手术室。
惊岁赶来的时候，门口只有一个小姑娘等着他们，手术门口刺目的灯还亮着，这意味着云环还没有脱险。
“你们来了。”那个小姑娘迎上来，“我是云小姐的护工，我们方才通过电话的。”
惊岁颔首，从他手里接过了云环最近的检查报告简单翻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儿？”
“江先生说，应该是云小姐意识挣扎造成的生命体征不稳定，他让我负责接待您。”小姑娘应该是做过心理建设了，她口条利索了不少，不再像是电话里那样磕磕巴巴的，“如果顺利的话，预计云小姐很快就会醒过来。”
“如果不顺利呢？”
“江先生没有说。”
江渚没说明，本身就是一个答案。
惊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惊慌过后，他现在反而冷静下来，抬头望着那盏冰冷的灯出神。
“这边有休息室，二位可以在这里等。”那小姑娘将他们带到地方，完成了江渚的嘱托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休息室外是空无一人的长廊，长廊的尽头就是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惊岁甚至不需要出门，只要探头就能够看到那盏象征着开始结束的灯。
房间里配备了五个休息仓，作为短暂休憩的场所，这里的环境不算差。
“你睡一会儿吧。明天还有工作。”惊岁坐在门口，眼神往着长廊尽头，眼神有些呆滞。他头也不回的说着，只是听得话，从平静的言语之间听不出任何端倪，他现在的声音冷静到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如同一个AI一样。
“还不困。”陈秋只是搬了张椅子在他身侧坐下，然后握住了惊岁的手。
惊岁不得不承认，尽管早就知道这个手术失败的风险很大，事实摆在面前的那一刻，他仍旧会心慌意乱。
脑袋是空的。
就像两侧雪白的墙壁一样。
惊岁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空白，唯一有实感的，便是和陈秋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盯着那扇门，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一闪，那刺目的灯，灭了。
惊岁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长时间的僵坐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儿腿软摔倒在地。出来的人只有江渚一个。
他们隔着一条走廊，遥遥对望，江渚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弯成了一条月牙，眼角甚至出现了几条细微的褶子。他朝着惊岁举起手，然后高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一切安好。
这个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慢放一样，惊岁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方才一直忘了呼吸。他急匆匆深吸，汲取着氧气，忽然活过来一般眨了下眼睛，眼泪几乎是顷刻之间落了下来甚至没有划过脸庞。
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眼泪夺眶而出砸在了地上。
惊岁颤巍巍的吸气，喊陈秋的名字。
“扶一下我。”惊岁捏了捏自己的腿，有些尴尬的说道，“腿麻了。”
他在陈秋的搀扶下，有些滑稽的朝着江渚走了过去，问道：“秀秀呢？”
“还在里面。”江渚摘了口罩，“云环醒了，情况还算稳定，后续还需要观察。一会儿转到病房里，你可以看看她。”
“好。”惊岁颔首，他笑着眼里含着泪水，喜悦之中混杂着酸涩，一时之间觉得说什么都很多余。
江渚的眼眶也有些红，他郑重的向陈秋道了谢。
这个帝国，并没有他们一开始想得那么无可救药。
病房里的云环还非常虚弱，但是她的精神头很好，隔着玻璃看见惊岁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那是毫无负担的笑容。
从今以后，她的灵魂和身体，都将得到救赎重获自由。
云环从未庆幸过自己的选择，多年前在那个混乱的星舰之上救下惊岁。她在罗安手刃叔父夺权上位的那一天真正认识到了这个已经疯魔的alpha，那时的她以为自己身处地狱，余生都将在困顿无望中度过。未曾意识到，她为自己亲手埋下了向生的希望。
她走出来了。
他们都要走出来。
他们都应该走出来。
云环躺在医疗仓里，艰难的抬起自己连满线的手，朝惊岁比了一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