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接了他，在今晚灯霄节真正开始之前，两个人驱车去了一趟贫民区。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贫民区的破瓦蓬被修补翻盖，已经不见四处漏风的可怜样子。街道也安排了相关人员打扫管理，虽然比不上中心城区的繁华热闹，但是已经初具井然有序的雏形。
“要我陪你吗？”陈秋见悬浮车停稳，拉住了惊岁的衣角，眼巴巴盯着他瞅。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好。”惊岁拒绝了他，自己提着包裹下了车，“我很快回来。”
惊岁敲了敲玻璃，朝陈秋摇了摇手里的包裹，笑容灿烂。
今天灯霄节，就算是贫民区也有很浓重的节日氛围。
惊岁延着小路，在旧教室的原址上有一个新建的小瓦房。
门没有上锁。
惊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房间里有一张简易的方桌，还有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的的被褥很整洁，没什么休息过的痕迹。
桌子上放着一个单人份的保温饭盒。
惊岁打开饭盒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撇了撇嘴，将那个空饭盒收起来，然后从包裹里掏出了一盒盛满饭菜的保温饭盒放在原来的地方。
包裹里除了饭盒，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物盒子。惊岁一并放在了桌上。
“咔嚓。”
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惊岁的动作一顿，直起腰来回转身，看到一个瘦高的少年站在他身后，身上破破烂烂的，脸上有斑斑点点的伤。他握着门把手，盯盯看着惊岁，狼似的眼神。
眼睛是双色异瞳。
惊岁对他不陌生。当初和苦荞在这里教书的时候，这孩子每天都要来偷听。
可是一次也没逮住他。
如今学校搬家，有了门卫和院子，他进不去也就好久没在学校附近见过他了。惊岁在原址上盖了这间小房，给他送了一年多的饭，如今总算是见到人了。
“不跑了？今天怎么愿意出来了？”
惊岁不急不缓拉开椅子坐下。
那少年捏得门把手“吱呀”作响，开口磕磕巴巴的问道：“你、到底、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没饭吃，我给你送饭，仅此而已。”惊岁说道。他后来通过各方渠道了解过这个孩子的信息。他没有名字，天生异瞳又语言功能障碍。被丢弃在贫民区，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惊岁的确没什么目的。只不过正好让他撞见了，又只不过他刚好能够帮忙。
“如今学校搬走了一年多，你也进不去。你还想进去听课吗？”惊岁问道。
他不言语，只是看着惊岁不说话。
比起以前，他这孩子长高了些，却仍旧有种营养不良的瘦弱。
沉默良久，他终于点头又摇头。
抿紧嘴巴仍旧一言不发。
惊岁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用担心其他的。我既然问你，就肯定能够做到。你……”
他话没说完，遥遥听见了陈秋的声音，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
那孩子像是受惊的林鹿，转头便跑得没了影子，一如既往的快。
“谁？”
“陈秋，别追了。”惊岁推门出来喊住了他。陈秋看了眼那孩子逃离的方向，早就不见了踪影，于是向着惊岁走去。
“怎么过来了？”惊岁问道。
“你许久未回来，我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陈秋说道，“你就是你提过的孩子吧，我吓到了他？”
惊岁摇头，说道：“他最初见到我也是如此，根本靠近不了。走吧，等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两个人牵着手，在昏暗的路灯里慢慢走。
他们并不着急，任何在一起的闲散时光都值得享受。
如今，尘埃落定，惊岁整个人松弛了许多。
“这样的孩子，贫民区很多。”陈秋忽然说道，“我做的还不够好。”
惊岁微微有些讶异，握紧了十指相扣的手，说道：“陈秋，如今的局面，我很满意。这是我曾经的想都不敢想的。今天我处理一桩婚内矛盾调解的案子。最后的协调结果是离婚。Omega提的。”
惊岁长长舒出一口气，往着远处缓缓升起的灯，浅笑道：“陈秋，万事万物，结果不一定都是圆满。你要知道在这个沉疴积重的帝国中，有这样的改变有多难。任何改革都不可能一蹴而就，Omega被压迫多年，没办法一夕之间站起来。而贫民区混乱，贵族奢靡的情况也没有办法一夕之间扭转。”
“但这样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惊岁顿住脚步，转头定定看陈秋，眼眸亮如星子，灿若银河。他说道：“或许以后还会再生波折，或许还有大大小小的问题有待解决。但起码，起码我们一直朝着更好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走。”
“我很开心。”
陈秋嘴唇动了动，抬手揽住了他：“我们一起努力。”
中央广场人山人海，以往不曾见到的Omega和beta也都出了门。有些人的脸上还覆着面具，有些已经坦坦荡荡不加遮掩。
万盏明灯升空，星火耀耀，灯霄万里。
回首时，往昔黑暗具已成空。今之明灯千千万，一如来日之路，光彩熠熠，明辉灿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