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把陆维远的情况告诉对方。
沈白榆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见林文应声着,不住点头。
挂了电话,林文骑车带着她又回了老槐树派出所。
派出所大院外,深秋冷风呼呼刮在两人的脸上。
林文表情凝肃,盯着道路尽头的黑夜。
沈白榆安安静静陪在林文身边,心里却想着别的办法。
凌晨两点多,道路尽头终于传来动静,两束光直直射向派出所门口的两人。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行驶过来,停在她们身边。
汽车前座下来两个年轻的男人。
驾驶室成熟的男人下来朝林文喊了声“林姨”,便和副驾驶拎着药箱的男人,一起径直走进了派出所。
后车门慢一步打开,年长威严的男人俯身出来。
“老陈!”林文苍白的面色上略显激动,朝那人走了几步。
“老林,别着急,安国沟通好,”陈庭耀用下巴指了指拿药箱的那个男人,“先让李医生给维远看伤!”
沈白榆意识到眼前这位,应该就是林文说的做红烧肉好吃的老陈家。
驾驶室的年轻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张证件亮出来,不知道给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派出所值班的人态度便恭敬了许多。
这次几人进去,通行无阻。
陆维远垂着头靠坐在墙角,换上的干衣服,因为残余的药劲儿,又出了一身冷汗。
衣服湿透,正冷冰冰贴在他身上。
药力被他硬撑过去,代价也极大。
意志力和身体过渡消耗,导致他现在精神萎靡,疲惫的注意力难以集中。
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他懵怔的抬头,大脑恍惚了好一会儿。
“臭小子,昨天还说今天要来看我,怎么转头就把自己整进来了!”
陈庭耀当先进来,看到陆维远的狼狈样,话语里满是慈爱的责备。
陈家和陆家算是世交。
当年在半岛战争,陈家老爷子差点挨枪子死去,是维远他爷爷挡了一枪,用他的命换了陈家老爷子活着。
两家关系从爷爷辈,一直好到维远这一孙辈。
这些年林文男人陆献国不在,陈家时不时便会过来帮忙。
“陈伯伯,我冤枉!”
陆维远失神的双目清明起来,他笑得勉强,主要是他的劲儿都被那药耗尽用完了。
林文心疼的看着儿子,忍住想哭的冲动,让李医生去检查儿子的身体。
沈白榆站在人群后,乖巧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陆维远脚受伤的大腿处,换过的裤子上,没有血迹,看来是不流血了。
陆维远看着林文,眸光无声从沈白榆出神的脸上滑过,坐在公安拿过来的椅子上,任李医生给他检查。
有关系好办事,很快事情来龙去脉就清楚了。
陆维远被下药,他确定是包间里入口的东西出了问题。
至于和他一起的目击证人跑了,不仅陆维远想不到,沈白榆也没想到。
愿以为不能阻止他去救人,只要有人和他一起也会没事,谁能想到目击证人会跑掉。
好像事情的发展在强行和历史的轨迹重合。
医生在陆维远手臂上抽了血,将样本放回药箱,将他腿上的伤口上药包扎。
等一切妥当后,陈庭耀送林文和沈白榆回家属院,自行车放在派出所院里。
车里,他安抚道,“老林,维远这事儿没那么复杂,找到袭击维远的男人,或者找到和维远一起去厕所的女人,这案子就能结了。”
“要是找不到呢。”林文眉头拧得死死的,担心道。
公安刚才的意思是必须找到目击证人。
但现在所有的目击证人,都看到陆维远和受害者单独在一起。
陆维远要证明自己清白的话,就必须找到和他一起去的女人或者袭击他的男人。
“维远是军人,轮不到地方来审,那几个女人只是看见维远和死者在一起,不能作为维远杀人的目击证人。
即便最后维远不能自证,但他被下药失去控制力,法庭也不能定维远的罪。”
陈庭耀相信陆维远的为人,这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只要没有证据能表明人确实是他杀的,维远不会有事。
林文心情沉重无比,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好好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车里林文小声的啜泣着,陈庭耀的儿子陈安国把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忧愁难过的林文。
“林姨,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军队保卫部门的侦查能力和调动能力,比公安可厉害多了。
你要相信军事法院的公正,一定会还维远清白的。”
林文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林文和沈白榆回到家里,已经凌晨三点多。
沈白榆劝林文休息,却被林文拉住手。
“小榆,阿姨心慌的厉害,你陪着阿姨。”
“好。”
两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担忧各不相同,目的却出奇的一致。
母亲要救儿子,沈白榆要救恩人。
迷迷糊糊间天就亮了。
70年代末,文具类的水彩和纸笔已经不需要特殊票据。
沈白榆趁着林文下楼给单位打电话请假,跑到附近的商店买了铅笔和画纸。
等林文回来,两人又去了老槐树派出所。
只是这次,还没到派出所门口,就听到了哭天抢地的闹声。
十几个头顶白布披麻戴孝的人抬着盖了白布的尸体,放在派出所门口,嚎啕大哭,哭声嗷嗷的拖着长长的尾音。
周围聚集着群众,因为有尸体,大家离的远了些,互相咬着耳朵,指指点点。
坐在尸体旁的两个女人,声音凄厉悲切,边哭边喊。
听的人心头一阵阵的沉重。
“天杀的,还是个军人,竟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我可怜的女儿啊,妈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男人们则愤怒地手持农具,刀棒上下挥舞,冲着派出所门口耀武扬威的呐喊。
“枪毙,枪毙,我们绝不和解!”